那人身法極好，從屋頂般的樹穹中穿身而過竟未引起絲毫樹葉的晃動。

  秦小樓來不及細查，順腳踢起一塊石頭抓在手裏就朝黑衣人扔了過去。

  石頭穿過樹叢，黑衣人已然消失無蹤。隻有被石頭打落的一大片枝葉梭梭地掉下地來。

  秦小樓呆呆的站著，腦子裏一片混亂。

  眼前的一切更是淩亂。

  水晶池已經空了，池底的結晶都被搜刮淨盡，隻剩下一個空洞洞的大坑，看起來像一隻被摳去眼珠的眼窩子。

  大坑周圍的那些樹木也已經枯死，枝葉幹黃凋敝，內裏的元力已經被小光留下來的陣法吸的幹幹淨淨。

  那些異獸們井然有序的倒在水池的四周，個個都是被強橫的劍氣透體而死。

  軀骸已然慘不忍睹，細看之下更是觸目驚心。

  它們的軀體圍成一圈，每一個都保持著躍躍欲試準備撲擊的姿勢，顯然它們在最後的一瞬間正打算圍殺這個黑衣人。

  然而它們根本來不及發動攻擊，甚至來不及躲避，甚至來不及察覺到目標的出手。

  隻是一息之間，它們就同時被殺死了。

  十幾隻銅皮鐵骨的異獸，想要將它們在一招之內殺死，這是普通四重的宗師也很難做到的事。

  雞小鳳身邊的小宗師有了大宗師的內丹之後也可以做到，但是他已經死了。雞小鳳如果還有隱藏的手下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出手。

  現在內丹在病書生手裏，在進入四重之前，他也無法使用。

  秦小樓能想到的隻有秦宏達。

  可是秦宏達剛才還和白石城那些人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他。

  還會有誰呢？

  小光？

  他的確嫌疑很大。因為除了秦小樓之外，他是第二個知道這裏的人，而且那個能讓元力凝結成晶石的陣法也是他做的。

  可是他明明費力的給這些異獸植入了吐息器官，而且還叮囑自己下午的時候過來破壞這個陣法。

  當然他也有可能隻是故布疑陣，特意讓秦小樓以為他誌不在此，從而將追查的方向放到別人身上。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他已經取走了大部分的晶石，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剩下的一點再返回來和一大群異獸作戰。

  秦小樓想不明白。

  他茫然的在樹林裏找尋著線索，卻又突然看見了那隻獨角獸。

  它死了。

  它雪白的軀體倒在陳年堆積的枯葉汙泥之中，體內銀白色的血液已經流幹了。

  不對，不是流幹了。

  秦小樓走過去翻開它的身體，眼前看到的一幕更是讓他心裏一陣陣的疼。

  它的肚腹洞開，心髒已經被人挖去了，而在這之前，有人抽幹了它的血。

  這麽美麗溫柔的生物不該就這麽死了的。

  秦小樓開始自責起來。

  當初他就應該守在這裏，確認陣法被完全破壞之後再離開，這樣也就不會被人鑽了空子。

  可是那又怎樣？

  這裏隻要被別人發現，那不管有沒有這個陣法，對方也依舊會想辦法取走這些晶石，異獸們也依舊難逃被屠戮的厄運。

  “也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到這裏來，那樣這個地方也就不會暴露了。”

  ……

  秦小樓把異獸們的軀體收集起來，都堆在那個水晶池留下的大坑裏，然後準備用一些土石來掩埋它們。

  他來到山穀的邊緣，握著拳頭朝石壁用力打去。

  每一拳的力道都毫無保留，厚重的山壁被打的一道道裂開，一層層落下。砰砰的石塊敲擊聲在山穀中不住回響。

  很快，腳下便堆積了如小山一般的大量碎石。

  秦小樓依舊不停的敲擊著山壁，好像它才是罪魁禍首一樣。

  直到山壁的外側在他的錘擊下轟然倒塌，大量的碎石將他掩埋。

  過了很久，秦小樓從碎石堆裏爬出來，小心翼翼的把石塊堆在異獸軀體所在的大坑之中，掩埋完畢之後，他無力的坐在一邊。

  “每天都想著埋人，這是第一次埋的這麽傷心。”

  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的是那隻小獨角獸的啼叫聲。

  不知道它是怎麽躲過一劫的，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走來了這裏。

  它走到秦小樓身邊，低聲嗚咽著，像是在安慰他。

  秦小樓一把將它摟在懷裏，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明明你才是最該被安慰的那一個啊！”

  ……

  小獨角獸沒有遭難，這讓秦小樓確認了一點：這件事絕對不是小光做的。

  這隻是一個偶然闖入這裏的人，不知道小獨角獸的存在，因為小獨角獸之前被秦小樓逼著撒尿之後就找地方躲了起來。

  這讓秦小樓心裏稍微舒服了一點。

  他哭了一會，決定離開這裏。

  他把小獨角獸抱在懷裏，又走回了山寨那邊。

  白石城的人大部分都去執行任務了，隻有幾個留下來負責燒屍體的人在。

  他們告訴秦小樓：“大宗師去了西南五裏處的河邊，那裏有新的發現。”

  秦小樓抱著小獨角獸又朝他們指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河邊依舊沒有見到秦宏達。

  隻有另外幾個留守的弟子在清點另一堆屍體。

  秦小樓看了一眼，發現他們就是那些在三師廟外聚會的山賊，昨夜還說好要一起討伐病書生的。

  那邊一個白石城的弟子告訴秦小樓：“有人在山裏發現了大部隊行進的痕跡，一路查到這座河口，就斷了蹤跡。大宗師已經沿著河追查下去了。”

  秦小樓又沿著河往下走。

  一路沒有見到有大隊人馬上岸的痕跡，很快到了山腳下的河口附近。

  遠遠的就聽見秦宏達悲憤的怒吼聲。

  秦小樓趕緊來到河口處。

  隻看見秦宏達提著劍站在河水中央，湍急的水流在他腳下湧動。

  不遠處有一隊白石城的弟子被殺了。

  秦小樓走到河邊詢問：“病書生從這裏逃了嗎？”

  秦宏達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抬頭，隻是無力的點了點頭。

  “不是還有暗樁嗎？他們跟下去了嗎？”

  秦宏達搖搖頭：“都被殺了。我們布置了三重的暗哨，就算守河的弟子被殺他們也不會暴露。可是，他們卻都被殺了。”

  秦小樓想到了一個可能，秦宏達已經說了出來。

  “暗哨也會暴露，隻能說明一件事：白石城出了內奸了。”

  他沉重的歎了口氣：“這一次，我們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