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狂風暴雨，地上鋪滿落葉，小花園裏的月季花早被雨水摧殘凋落，鋪了滿地的嫣紅花瓣。

  書房的門被打開了，守在門口的莫南向前一步。

  慕容瑾麵露倦色，看了一眼莫南，問道，“殷穀主可有消息了？”

  莫南抱拳頷首，搖了搖頭，“尚未！”

  慕容瑾早就知道了答案，殷三原行蹤不定，沒有人掌握，她也不過是隨口一問。慕容瑾看著烏雲泱泱，猶如一張大網，遍布整個京都，壓得極低，仿佛要塌下來。

  慕容瑾輕歎一聲，看著莫南道：

  “行了，你也別在這守著了，回聽風樓吧。”

  聽風樓是蕭衍的情報網，莫南是主要負責人，這是卿夜離之前給慕容瑾提供的情報，那時，慕容瑾剛進入燕王府，還不知蕭衍就是王子衍。

  當時慕容瑾還在想，這燕王膽子不小，竟敢瞞著皇帝建立自己的情報網，說他對皇位沒有心思，傻子都不相信。可如今，不過兩個月，慕容瑾的心境早已千變萬化了。

  莫南皺了皺眉，“可是王爺吩咐過，屬下不得離開王妃半步！”

  慕容瑾眼裏的冷意慢慢覆上，聲音亦變得清冷：

  “有蓮音還有莫東和莫北，王爺不知何時醒來，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是變數，需要怎麽做，還用本王妃教？”

  莫南看得一震，心中一驚，連忙頷首道，“不敢！王妃教誨的是，屬下這就回聽風樓。”

  莫南說完便向慕容瑾告辭，快步走入滂沱大雨中。

  慕容瑾說的沒錯，蕭衍剛剛在西南擊退東瀛軍，俘獲東瀛將軍，揚了大蕭國威，皇帝十分欣喜。皇帝對蕭衍愈是寵愛，蕭鸞對蕭衍就愈是嫉恨。

  如今蕭衍私自回京，又毒發昏迷，雖說不會有人泄露，但還是小心為妙。莫南被夾著涼意的雨水拍打著臉龐，清醒了許多，想到這些，便不由地敬佩慕容瑾的冷靜與周密。

  慕容瑾不過從書房走回寢屋，外袍便沾上了一層薄薄的雨珠，小淩和芙蓉一同幫慕容瑾換了一件外袍。

  慕容瑾看著站在一旁的蓮音，自從那日蕭懿把蓮音送回，她便收下，也讓她接觸了些事情。且不說蓮音是自己救下的，就憑蕭衍親自教導蓮音這一點，就知道蓮音是可用之人。

  所以慕容瑾對蓮音的忠心並不存疑，之前單純開朗的少女，如今已懂得張弛有度。慕容瑾對蕭衍教導屬下的手段，還有幾分欣賞，慕容瑾已換好外袍，坐在上座，看向蓮音：

  “容世子還有幾日回京？”

  蓮音稚嫩的少女模樣，有著張揚與自信，回道：

  “回王妃，三日。”

  慕容瑾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

  三天。蕭衍是忍了六個時辰，完全昏迷了才服解藥的。上次服下解藥超過了六個時辰還未醒，這次說不準是多久。蕭衍醒來之後身子會很虛弱，看來需要些藥物支撐了。

  燕王戰勝倭寇凱旋而歸，到時候整個京都想必會傾城而出，都等著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閻王。受傷的幌子已經用過一次，不能再用，況且這次京都百姓若是再見不到燕王，恐怕就要變成黑粉了。

  良久，慕容瑾開口：“小淩，帶上春蘭夏荷，隨本王妃去東下院。”

  小淩打開油紙傘，撐在一側為慕容瑾擋被風吹亂的雨須，主仆四人沿著回廊，來到東下院。

  盧嫣顯然沒想到，慕容瑾會在這狂風驟雨造訪，放下手中的針線，連忙起身對慕容瑾行禮。

  慕容瑾看著桌上的帕子，上麵繡的是君子蘭，針腳嚴密，栩栩如生。慕容瑾坐在上首，看著眼前一襲杏色襦裙的盧嫣，笑著開口：

  “盧嫣姑娘，你可知本王妃為何沒有處置你？”

  盧嫣聞言把頭埋得更低，誠惶誠恐道：

  “奴婢愚鈍，但王妃不必擔心，奴婢別無他求，隻求有一方屋頂，能遮風擋雨，過完餘生。”

  盧嫣那日廟會，在瑞和樓雅閣見識過慕容瑾的手段，心中驚慌。她不怕慕容瑾把自己趕出燕王府，就怕慕容瑾把自己送回容國公府。她是不能，也不敢再回去了。

  慕容瑾聽到盧嫣這一番開誠布公的話，笑出了聲，“你覺得本王妃收拾得了麗娘，萍兒，還會擔心你麽？”

  盧嫣一下“撲通——”跪倒在地，聲音驚恐：“奴婢失言！還請王妃責罰！”

  慕容瑾居高臨下地看著盧嫣，盧嫣長得不美豔，也不清秀。性子溫吞，不會討好人，骨子裏有一股清高，卻又不得不壓製。慕容瑾揮手：

  “起吧，本王妃脾性沒那麽暴躁，不用動不動就下跪求饒。若你真的惹本王妃不快，下跪也沒用。”

  盧嫣聽得心顫抖了一下，撐著地麵站起了身，“奴婢謹記在心！”她聽得懂慕容瑾話裏的意思。慕容瑾是絕對不會放過敢忤了她的意的人，所以最好，不要試圖去摸她的逆鱗。

  慕容瑾看著盧嫣一張小臉緊繃，顫顫巍巍的模樣，笑了笑道，“若本王妃能給你提供一方屋頂遮蔽風雨，你要如何報答本王妃？”

  盧嫣聞言驀地抬起了頭，一雙鳳眸睜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看著慕容瑾。隨即又立刻下跪，斬釘截鐵道：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慕容瑾斂了斂笑意，看著盧嫣伏在地上的身姿，緩緩開口：

  “這些話，本王妃暫且聽著，在看到你的忠心之前，希望你能守本分。王爺說，要把東下院給本王妃做藥園，以後，你便是藥園的醫娘了，春蘭和夏荷跟著你，也不需要其他人了。”

  慕容瑾說完便把視線移到跪在盧嫣身旁的丫鬟，那是陪她一起她從容國公府進燕王府的貼身丫鬟，想必感情深厚。

  盧嫣不由咬了咬下唇道：“王妃！”

  慕容瑾冷笑一聲，“怎麽？舍不得？”

  盧嫣把下唇都要破了，鮮血染紅了她的雙唇，“不，盧嫣謝過王妃！”

  慕容瑾挑了挑眉，眼裏慢慢有了笑意，接著站起身來，看著盧嫣和一眾下人，沉聲道：

  “從今日起，燕王府不留無用之人！”

  所有人一驚，隨即異口同聲道：“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