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美娜站在原地，像是突然遭到什麽晴天霹靂一樣，而腦子裏有根神經突然被劈斷了。周圍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隻有那句“父親就要續弦”一直在腦海裏回蕩。

  柳美娜早在被奪去掌家權的時候，就沒法得到府裏的最新消息。再加上慕容瑤被送去菩提庵，她被關在偏院，以前的那些人早就倒戈了，她要打聽點消息很難。

  再到後來，慕容瑤瘋了，她懷孕了又滑胎，用了大半個月才讓自己認清這個事實。而這些日子她隻顧著盤算怎麽討慕容盛的歡心，沒去在意其他事情。

  或者說，有人故意不讓她知道這些事情，而她竟然還沾沾自喜地以為，隻要慕容瑾離開了慕容府，她就可以東山再來。

  柳美娜此時突然覺得胸口有一口氣堵著，咽不下去也咳不出來，好一會兒才嚐到喉嚨裏的腥甜味，找回了些理智。柳美娜看著慕容瑾風輕雲淡的樣子，顫抖著聲音說道：

  “你胡說八道！別胡謅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來蒙我！”

  慕容瑾聽到她大半天了憋出這麽一句話，實在是可憐，於是便用一種十分同情的眼光看著她說：

  “看樣子柳姨娘還不知情啊，看來這慕容府也不再是柳姨娘掌家時的慕容府了，這麽大的事情都沒人告訴你。不知者無罪，隻不過，如果仗著無知就到處亂咬，那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慕容瑾說到最後，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刺痛了柳美娜的雙眼。

  柳美娜聽出了慕容瑾話裏的意思，一是提醒她，慕容盛續弦了，以後慕容府就有新女主人了，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處境。

  二是自己以為把慕容盛迷得七葷八素，卻不料慕容盛早已不吃她那一套，而她還自以為是地來當說客。

  柳美娜手心早已被指甲刺破，流出了血，那痛感讓她找回了一絲理智，咬牙切齒地對慕容瑾說：

  “大小姐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當年能從主母手裏拿到的東西，如今也依舊能！”

  柳美娜知道慕容瑾沒必要拿慕容盛要再娶的事情來騙自己，更何況，以她對慕容老夫人這麽多年來的鬥智鬥勇的經驗來看，這一天是遲早會來的。

  但是柳美娜依舊堅信，無論慕容盛再娶多少女人，她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慕容瑾看著柳美娜臉上的狠絕，對她盲目的自信表示精神可嘉：

  “嗯，我相信！不提我還忘了，母親早逝，也有柳姨娘的功勞！放心，少不了你的！”

  慕容瑾當然相信柳美娜不會對此做出些什麽，就算她不想對付新人，新人也不一定會放過她！畢竟慕容府那點陳穀爛芝麻事兒，全京都的人都知道。

  新人有了前車之鑒，想必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柳美娜有機會出演：姨娘逼死了正妻，得到掌家權後，又苛待嫡女，任由庶女欺負嫡女的戲碼了！

  柳美娜對慕容瑾的這句話嗤之以鼻，也對，慕容瑾說這話的時候，笑意不減，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點也不像是威脅的話。

  於是柳美娜不屑一顧地說道：

  “哼，大小姐還是管好自己吧，再過三天，你就與慕容府毫無瓜葛了！”

  慕容瑾一聽，嘖，這人怎麽這麽善變呢？剛剛還讓自己別忘了是從慕容家出去的，現在就急著要跟自己割斷聯係。

  慕容瑾還沒感歎完，就聽到柳美娜壓低了聲音補充道：“別進了燕王府，走沈婉清的老路！”

  慕容瑾挑了挑眉，這柳美娜，似乎很是得意忘形啊？竟然趕在自己麵前提沈婉清？

  慕容瑾向前走了一步，因為比柳美娜高了半個頭，距離又近，所以不得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她那原本勾人的容顏，如今也爬上了皺紋，慕容瑾聲音帶著笑說：

  “柳姨娘還是太不了解我了！我雖與慕容府再無任何關係，但並不代表與慕容府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慕容瑾當初對慕容老夫人和慕容盛說的“一筆勾銷”，隻是說說而已，若是有人當真了，那就太天真了！

  柳美娜聽這慕容瑾這話身子一震，明明慕容瑾用清亮中帶著甜美的聲音說的。可是柳美娜聽到後卻像是被人從頭到尾澆了一桶冰水，全身發抖，冷到了極點。

  慕容瑾看著她渾身緊繃的樣子，舉手幫她扶正了被她抖得歪了的頭飾，輕笑一聲附在她耳邊繼續用極其好聽的聲音說道：

  “我跟沈婉清不一樣，慕容府當年對我們母女倆做過的事情，我都會一一償還。”

  慕容瑾說完便直起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好像剛剛隻是好心地幫柳美娜整理了頭飾。

  而柳美娜此時卻像見鬼了一樣瞪大了眼睛盯著慕容瑾，耳邊還環繞著慕容瑾那猶如惡魔一般的聲音，揮之不去，全身不停地流著冷汗，能感受到後背衣裳貼著傳來的黏糊。

  柳美娜幾乎失聲地對著慕容瑾喊道：“你......你瘋了嗎！”

  丫鬟們離得有些距離，並不知道兩個人具體說了些什麽，隻看到柳美娜像從冰窟裏撈起來一樣，臉色慘白，隨時可能被凍死的狀態。

  綠萍見狀趕盡上前攙扶了柳美娜一把，卻被她神經似的狠狠地推開了。

  慕容瑾看著柳美娜搖了搖頭，歎了一聲說：

  “不，柳姨娘忘了？瘋了的是二妹妹！但願繼母別讓我失望！”

  慕容瑾這次沒再去看柳美娜的反應，徑直走了，隻聽見後麵傳來了一聲嗚咽，然後便聽到綠萍著急的聲音。

  慕容瑾眼角瞥見了假山後麵的衣角，是男子白色華服，慕容府中，男性中穿白色的，隻有慕容瑉了。

  慕容瑾並不在意他聽到了什麽，聽了多久，有些事情，他也該麵對了。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這是少年必經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