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啟文從靜園出來，已經了巳時了。他一路想著陳順的死是否有蹊蹺，到了啟園還不自知，直到聽到了有人在叫他：

  “父親！您一大早去哪了？”

  沈啟文被這麽一叫，才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啟園，而叫自己的，是小女兒沈溪。

  沈啟文見到沈溪鼻尖泛紅，忍不住皺了皺眉道：

  “今日不在溪園好好呆著，來這裏做什麽？”

  昨晚沈浩天派人到各個園子通報今天不用請安，其實就是為了營造一個親人去世，緬懷的氣氛。

  所以除了慕容瑾和沈洛兩個有任務在身的，其他人都自覺地呆在園子裏，不出任何動靜！就連下人門走動，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踮著腳尖。

  沈啟文原本因為在沈浩天書房聽到那些話，心中就有許多不解的疑問，想了一路愣是沒想出個頭緒來，不由生出一絲煩躁。

  此時見到沈溪不在溪園裏乖乖待著，一臉委屈地出現在啟園，肯定又是什麽幺蛾子了！沈啟文心裏的煩躁便多了幾分，語氣也重了不少。

  張氏見狀便覺得有些不妙，她在沈啟文身邊伺候多年，早就對沈啟文的任何情緒了如指掌。今天起早就聽到沈啟文被沈浩天叫去，聯想到昨天收到陳順的死訊，心中便有些猜測。

  張氏知道怎樣才不會燃氣沈啟文的火氣，於是便給委屈巴巴的沈溪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然後自己倒了杯熱茶，端到沈啟文跟前，輕聲問道：老爺！怎麽了？”

  沈啟文原本心中沒由來的火氣，看到妻子關切的眼神，以及體貼遞到他手邊的熱茶，便把心中對火氣壓了壓。他是個飽讀詩書的人，不能為了陳順的事情遷怒妻女，於是便接過張氏手中的熱茶。

  沈啟文喝了一口熱茶，剛剛踏過露水帶了一身寒氣的身子便暖了起來，看了眼眶更紅的小女兒，心中有些愧疚。

  沈啟文便放下茶杯，坐了下來，緩和了一下語氣，問沈溪：

  “今日怎麽跑來啟園了？”

  沈啟文了解這個小女兒，長得是標致江南美人胚子，在姑蘇城百姓沒見過慕容瑾之前，沈溪就是姑蘇城的第一美人。

  從小就盯著這個名號，加上嬌生慣養，難免恃寵而驕。平時張氏也對她傷心，琴棋書畫都請了江南最好的先生來教，她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什麽東西是得不到的。

  所以每次她要是來啟園，不是想要做新衣裳，買新首飾，就是想要溜出去玩！

  前者張氏會訓斥她一頓，然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去管家那裏開支，沈家這點給兒孫敗的錢還是有的。後者張氏做不了主，沈溪便對著沈啟文撒嬌耍賴，直到沈啟文同意為止。

  而今天，沈啟文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水點心，心想沈溪應該來了好一會兒了，若是要衣裳首飾，也早就該得逞了。此時等到自己回來，看來是想要出門。

  若是平時沈啟文隻會做做樣子，然後放她出去。姑娘家能去的地方，無非就是成衣鋪和首飾鋪。但是今天是什麽日子？沈啟文想著便打定了主意，今天是不會同意讓沈溪出去玩！

  誰知沈溪並沒有立刻開口提要求，而是憋了好一會兒，憋紅了臉才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我這不是想來給父親和母親請安嗎？”

  沈啟文被沈溪這新鮮的表情，新鮮說辭給嚇到了，不由地看向妻子，想要有個心理準備。

  張氏接收到沈啟文的眼神，看著沈溪還沒開始說就通紅的臉，心裏歎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

  “溪兒明年就要及笄，也可以嫁做他人婦了。想必是因為昨天外甥的事情有所觸動，突然懂事了，想要多陪陪咱們倆！”

  張氏說著還不忘拉著沈溪的手，在她手背拍了拍，語氣帶著欣慰。

  “是啊，世事無常，轉眼間，溪兒也要嫁人了！”

  沈啟文聽得一怔，想起了沈婉清及笄那年的情形，自己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跟她玩鬧著。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去了，自己的女兒，已經十四歲了！

  “雖說今天不宜談這些，但我這做母親的，也隻能在沒外人的時候問問老爺，心中可有合適的女婿人選？”

  張氏這話說得小心翼翼，又帶著慈母的表情，令沈啟文無法因此而生氣。

  “年前就有許多人來說親了，我讓張管家擋了。姑蘇城裏的青年才俊不少，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要看溪兒的意思！”

  沈浩天看著沈溪紅了的眼眶，心中歎了口氣，他把女兒當作掌上明珠，就怕嫁過去之後，別人不當一回事，就像當初沈婉清一樣。

  “是啊，兩情相悅，那是再好不過了！咱們也沒必要論門當戶對，隻要那人對溪兒好，溪兒過得開心就夠了！”

  張氏聽到了沈浩天話裏的鬆動，眼眶也濕潤了，摸了摸的手背，好像她明天就要嫁了一樣。

  沈溪握了握張氏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隨即又送開來，吸著鼻子帶著鼻音說道：“父親！母親！您們對我最好了！”

  “傻孩子！若是你有心儀的人，可不要臉皮薄不敢說出來，要不然我和你父親怎麽知道你的心意所屬呢？”

  張氏拿出手帕，給沈溪擦了擦掉下來的眼淚，心疼得不得了。

  “其實......其實......哎，還是等以後再說吧！”沈溪聽到張氏的話，緊張地看了沈啟文一眼，結巴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說完整，幹脆就放棄了。

  張氏跟沈啟文看著這麽靈異的畫麵，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張氏便開口問：

  “怎麽了？還支支吾吾的，是不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在父親和母親麵前還害臊作什麽？”

  “我......”沈溪很想幹脆說出口，可是又拿不定沈啟文的想法，一時之間，臉紅得都快滴血了。

  “是啊，你若不說，我明日可就讓張管家不攔著那些媒婆了啊！”

  沈啟文饒是一個大男人，也一眼就看得出自家小女兒恐怕是留不住了！既然如此，他肯定得打聽打聽，是哪家小子，能讓驕橫的沈小姐變成扭捏的淑女！

  “好啦！我說就是！是哥哥的朋友，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