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剛過，瑾玉院。

  慕容瑾剛從夜笙坊回來，芙蓉便上前倒茶水，並且說了慕容瑾不在慕容府時發生的事情：

  “小姐，柳姨娘剛剛醒過來，就硬是要去求見老爺。然後不知在老爺書房發生了什麽事情，突然就說，柳姨娘又動了胎氣！剛剛大夫來過，說腹中胎兒保不住了！”

  慕容瑾聽到芙蓉的話，手中摩挲水杯的動作一滯，隨即皺起了眉頭，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

  芙蓉見慕容瑾此時臉色不大好，還以為她在為未出世就沒了的弟弟或妹妹傷心，便多嘴了一句：

  “小姐，我不明白，柳姨娘為何那麽執著呢？”

  芙蓉想著，若是柳美娜肯好好在拂柳院養傷，把孩子生下來，總歸不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慕容瑾舉手喝了一口水，歎了口氣說道：

  “她是為了要保住二妹妹的性命，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母愛吧！”

  柳美娜大概也猜到了，以慕容瑤如今的情況，不用多久，便會因為看管下人的疏漏，落水而亡。或者在某一天清晨，被看官的下人發現，她用三尺白綾，上吊在關著的屋裏。

  如果現在救不了慕容瑤，那以後就更不可能救得了了！所以柳美娜才會拚著滑胎的危險，想要求慕容盛放過慕容瑤。隻是，為了已經瘋了的慕容瑤，搭上了未出生的孩子的性命，值得嗎？

  就在芙蓉唏噓不已的時候，李嬤嬤從外頭進來，告訴慕容瑾：

  “小姐，老夫人那邊派人來傳話！”

  慕容瑾聽得一怔，這麽晚了？慕容瑾雖然心有疑惑，但卻點頭讓李嬤嬤把人帶進來，問一問就知道了。

  “大小姐！”

  來的是慕容老夫人的貼身丫鬟之一——水仙，水仙畢恭畢敬地對慕容瑾行了個禮。

  “起吧！祖母有何事吩咐？”

  慕容瑾抬了抬手，便問著鎮定自若的水仙。

  “謝大小姐！老夫人派奴婢來問，柳姨娘滑胎事發突然，您去江南的日程，要不要緩一緩？”

  水仙一字一句，把慕容老夫人的話說給慕容瑾聽，說完便低頭等著慕容瑾的回複。

  慕容瑾聽得眉毛一挑，府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按照常理來收，自己卻是應該把去江南的事情放一放。而且慕容瑉這次也要跟自己去江南，柳姨娘是他的生母，他總不能不管不顧地跟自己去江南！

  不過，慕容瑾從不按常理行事，而且若是慕容瑉因此不能跟著她去江南，豈不是更好？

  雖然慕容瑾心裏那麽想，但是臉色卻一沉，皺著眉頭說道：

  “不了！時間本來就緊迫，若是弟弟傷心難過，就讓他不用跟著我去了！”

  慕容瑾一副為難的模樣，好像剛剛做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才下了這個決定。

  水仙原以為慕容瑾會看在慕容老夫人和慕容瑉的份上，把行程推後幾天，可沒想到慕容瑾竟然拒絕了！

  水仙抬眼看著眼前沒有蒙著麵紗的慕容瑾，突然感覺很陌生！自從在菩提庵，慕容瑾的“真麵目”被揭了之後，慕容瑾在府裏就沒有蒙著麵紗了。

  眼前的慕容瑾，容貌精致美麗，聽蘇嬤嬤說，她與已經去世的夫人有幾分相似。水仙從慕容盛偶爾看著慕容瑾出神的舉動來看，相信蘇嬤嬤所言不差。

  慕容瑾抬眼看著出了神的水仙，水仙這才緩過神來，低頭回道：

  “好，奴婢明白了，奴婢會轉告老夫人和少爺的！”

  水仙不敢再多看慕容瑾一眼，剛剛慕容瑾那冰冷的眼神，令人生寒。

  “嗯，替我跟祖母和弟弟說一聲，節哀順變！”

  慕容瑾點了點頭，然後對水仙吩咐道。

  “是！奴婢告退！”

  水仙福身行禮，然後便退著離開瑾玉院。

  李嬤嬤看著水仙已經離去，想著她此行所說的話，皺著眉頭問慕容瑾。

  “小姐？老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慕容瑾嘴角扯了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想阻止自己去江南，跟沈家有關係嗎？慕容老夫人還真是，不管是十七年前還是今日，都一樣的頑固不化。

  總是看不起商賈，不屑與商賈扯上關係，可她卻忘了，自己身上流著的，有一半是商賈的血，

  “不管是什麽意思，我去江南有皇上允許，任何人都攔不了！”

  慕容瑾冷笑一聲，她以為自己會因為柳美娜流產而留下來？她以為自己會畏懼那些流言蜚語？哼！自己都聽了那麽多年的閑言，還會怕多一條？

  “是！”

  李嬤嬤欣慰地點了點頭，她跟著沈婉清嫁到慕容府已有十七年，一想到要回沈家，她也有些激動。

  “吳掌櫃那邊有消息了嗎？”

  慕容瑾想起之前讓吳掌櫃先聯係沈家，無論如何有個心理準備。

  李嬤嬤聽後點了點頭，話裏隱藏不住高興：

  “吳掌櫃說，他已經事先與外老太爺和外老夫人說過了！他們很是震驚還有開心！”

  慕容瑾看著李嬤嬤開心的樣子，笑了笑，也難為她這十七年來，任勞任怨地把自己照顧長大。

  “嗯！東西準備好了，今晚就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慕容瑾看了一眼天色，然後笑著對李嬤嬤說道。

  “是！”

  李嬤嬤應下之後，便去檢查要帶上的東西了。

  拂柳院。

  越來越濃的夜色，吹來一陣春風，夾雜著刺鼻的中藥味。

  “柳姨娘，您身子要緊，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綠萍端著一碗黑褐色的藥，走到床邊，勸著躺在床上，臉色慘敗的柳美娜。

  “藥？哈哈哈——”

  柳美娜抬眼看著綠萍，突然笑了起來，那還沒有半日就已經瘦得顴骨高聳的臉此時看起來有些瘮人。

  “柳姨娘，隻要把身子養好了，還是有希望的，您可千萬不能放棄啊！”

  綠萍是柳美娜的貼身丫鬟，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柳美娜，像是瘋癲了一樣，聽不進人話。

  “希望？狗屁希望！一切都沒了！沒了！”

  柳美娜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伸手打掉綠萍手上的藥。“啪啦——”一聲，瓷碗和要便碎了一地。

  柳美娜卻看著那地上還在冒著熱氣的液體，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

  “慕容瑾，你害了瑤兒，你還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孩兒！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柳美娜淒厲的聲音在這春夜裏，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