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隻是，我一直記得，竺勻大師說過，你會傾盡一生，去解救眾生。”

  慕容瑾想著當初第一次見到竺勻時，一襲潔白袈裟，手持紫檀木佛珠，雙手合十於胸前，麵帶微笑，一派清風道骨。

  那時候，慕容瑾也有短暫的一瞬間，以為真的見到傳說中修行得道的仙人。可是，竺勻的笑容過於真實，讓慕容瑾看到了他眼中微不可見的欲望。

  “我現在依舊想這麽做！”

  竺勻聽著慕容瑾的話，斂了斂笑容，目不轉睛地對上慕容瑾的雙眼。

  “但有時候，犯下的錯誤，不是都可以靠補償來抵過的。我記得佛家是講究因果的，你今日種下的因，日後就會嚐到它結出來的果！相信竺勻大師也一定知道這個道理！”

  慕容瑾眼中噙著笑意，朱唇輕啟，一開一合間，說出了這麽一句話，讓竺勻笑容僵住。

  “我不過是一個僧人，左右不了他人的生死！”

  竺勻像是想到了什麽，隨即笑了笑，神情依舊。

  “單憑竺勻大師一人之力，確實有些困難，但是如果，你與大曆軍串通協作，那就另當別論了！”

  慕容瑾知道，雲城突發的瘟疫，大曆軍在戰場上使用瘴氣，一定不是偶然。

  “慕容大小姐為何如此篤定，大曆軍會相信我，與我合作？”

  竺勻不以為然地反問慕容瑾。

  “若不是你指點了大曆軍，他們怎麽會知道，用瘴氣對付中了蟲蠱的大蕭軍呢？”

  慕容瑾想著，竺勻這是打算，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了？

  “慕容大小姐真的認為，那些瘴氣真的是針對蟲蠱的？”

  竺勻並沒有直接回答慕容瑾的話，而是嘴角上揚，反問了慕容瑾一句。

  “難道？”

  慕容瑾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心中一驚，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關在監獄裏，笑容不減的竺勻。

  “解藥是什麽？”

  慕容瑾一想到，那可能是慢性毒氣，就沒了耐性慢慢與竺勻周旋，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了他。

  “且不說這瘴氣是大曆將士投放的，就算是我投放的，你覺得我為達到目的之前，會告訴你解藥嗎？”

  竺勻看到慕容瑾此時臉色突變，嘴角的彎起的弧度就越大。

  “竺勻大師，這就是你的解救眾生之道？為了達到目的濫殺無辜？”

  慕容瑾此時語氣冰冷，一雙桃花眼如冰針一樣，一寸一寸地刺入竺勻的眼眸裏。

  “沒有人是無辜的！”

  竺勻此時望著慕容瑾的眼神冷若冰霜，一直掛在嘴邊的笑容也消失無蹤。

  “那也不該由你來決定他們的生死！你們不是信奉，佛祖麵前，眾生平等嗎？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佛祖自會懲戒。你是僧人，不是佛祖，不要越俎代庖！”

  慕容瑾看著竺勻，一字一句地，落入竺勻的耳裏，令他愣在了圓地。

  竺勻聽著慕容瑾的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師父教導他時，所說的話：

  “佛曰：眾生皆平等......佛曰：即種因，則得果......”

  一瞬間，竺勻恍若隔世，師父的教誨還和慕容瑾的話交匯在耳邊。好一會兒，竺勻才回過神，看著慕容瑾眼神中的凜冽，開口說道：

  “第一次見麵時，你就說過，什麽樣的身份該做什麽樣的事。你說的沒錯，我是一個僧人，就應該做一個僧人該做的事情！”

  竺勻看著手中的紫檀佛珠，自嘲地笑了笑。

  “竺勻大師既然想通了，能否告訴我解藥是什麽？”

  慕容瑾見竺勻有所動搖，便知道，無論他之前的目的是什麽，此時，他還是會醒悟。因為他不僅是個聰明人，也是個虔誠的佛教教徒。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是我不能背信棄義！”

  竺勻無力地看了慕容瑾一眼，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念經。

  慕容瑾見竺勻不肯說，便不打算在這裏跟他浪費時間，轉身便要離開。

  “慕容大小姐，你還記得我說過，你不是這裏的人嗎？”

  竺勻突然開口，但是雙眼依舊緊閉。

  “記得！”

  慕容瑾轉過頭，看著依舊緊閉雙眼打坐的竺勻。

  “慕容大小姐醫術高超，相信很快就會找到解藥的！”

  竺勻聲音悠悠，卻很堅定。

  “那竺勻大師是否記得我說過，你道行高？”

  慕容瑾笑了笑，看著這位身處險境，卻依舊心靜如水的僧人說道。

  “記得。”

  竺勻淡淡開口，回答道。

  “我還記得，涼妃娘娘也有一串與你一樣的紫檀佛珠！”

  慕容瑾想起宮宴那天，那個穿著西涼國特色服飾的二十幾歲女子，笑靨如花，但是卻戴著一串與華麗的服飾，絕美的容顏不符的紫檀佛珠。

  竺勻聽到慕容瑾的話，一下子便睜開了眼睛，看向慕容瑾的眼神裏，有來不及掩飾的慌亂。

  “告辭！”

  慕容瑾笑了笑，然後便轉身走向大牢大門。

  “世間萬物，相克相生！”

  竺勻見慕容瑾離去，才吐了一口濁氣，閉上眼睛，出聲說了這句話。

  慕容瑾當然也聽到了，微微一愣，然後眼裏的笑意漸漸變濃，快步走出大牢。

  慕容瑾剛出大牢，便讓鄭鈞把雲城所有逼出來的毒蟲收集起來。

  “你收集這些作什麽？”

  容祈看著眼前一堆一堆的黑色毒蟲屍體，皺了皺眉。

  “前線大曆軍投放的瘴氣，恐怕沒有那麽簡單。我從竺勻口裏得知，瘴氣的解藥，就是這些毒蟲！”

  慕容瑾伸出右手，指了指眼前的毒蟲屍體山。

  “所以，你要讓將士們，把這些逼出來的毒蟲，再吃下去？”

  容祈難以置信地問慕容瑾，光是想象，都覺得反胃。

  “當然不是！瘴氣是氣體，把這些運到前線，焚燒的煙氣與瘴氣結合，就能解毒！”

  這是竺勻最後那一句：“世間萬物，相克相生”，提醒了慕容瑾。

  “你確定這樣可行？”

  容祈一臉“我很懷疑”的神情，問慕容瑾。

  “報——”

  慕容瑾剛想反駁容祈，便有一士兵匆匆跑來。

  “說！”

  容祈看著報信的士兵身上的盔甲染著血跡，皺了皺眉。

  “容世子！今天一戰，大曆軍再次使用瘴氣，不少將士因此神誌不清，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