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先休息吧，有事兒等你好了再說。”秦少安對秦玉明道，這種場麵，他很排斥。

  心亂得不行，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他看了一眼秦鬆，秦鬆忙站起來擦了擦眼淚，要跟他一起走。

  秦玉明道：“你們先坐下聽我說。”

  “我不想你們誤會你們娘。”

  “哪怕多一息時間都不願。”

  秦少安停下腳步，在屋裏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秦鬆見他坐下了，就去床邊把秦玉明扶起來，往他的腰後墊了一個迎枕。

  接著倒了一杯水給秦玉明喝。

  伺候完秦玉明，秦鬆過來給秦少安奉茶，奉完茶就站在了秦少安身邊。

  秦玉明貪婪地看著秦少安，他也是從宮門外聽那些人說的話，拚湊出來安陽侯秦少安就是他的兒子秦少安……安兒，他的安寶兒長這麽大，這麽高了！

  當年他才四歲，很艱難才活下來吧……

  是他沒出息，護不住妻兒。

  “當年你娘的確是有目的的接近我的，她們先知道我的身份，然後就創造機會跟我偶遇，我對她一見傾心，你娘那種蘭心蕙質的姑娘，很容易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忘記……

  後來你娘後悔了。

  她不想幫南詔皇廷辦事兒，隻想跟我過小日子，於是便跟我說了她的身份和任務，以及南詔皇帝打的算盤，然後我們就從侯府逃出來，去了下山村……

  再後來，京城傳來消息，說我若想玉嬌活命，就必須帶著你娘立刻回京。”

  “另外，還說你娘若是不想讓藍家覆滅，就必須跟我一起去京城。”

  “我們知道逃不過，他們已經知道了下山村的地址，我們若不去，他們就會找來下山村，到時候滿村子的人就……就可能被我們連累死。”

  “所以我們決定去京城，於是就將少安托付給秦玉棟，我怕秦玉棟不牢靠，又拜托了以鎮上和縣裏的朋友幫著照顧一下你，還給他們都留下了一筆錢……”

  “誰曾想……半路我們遇到山匪截殺，山匪是侯府那毒婦派來的，我跟你娘僥幸逃了，卻又落入了南詔皇帝的人布下的天羅地網……”

  “我們被帶到了南詔，那個時候你們娘剛懷上鬆兒不久。”

  “我求她一定好好保住孩子，因為我知道，隻有用孩子才能讓她能堅強地活著。”

  “南詔皇帝恨我奪妻，又恨你們娘背叛他，可你們娘明明是在他娶妻之後，才來的大周，同時也是為了完成他給的任務才尋了我這麽個目標，嫁給了我。

  你們娘有什麽錯？”

  “南詔皇帝熱衷於在你們娘麵前虐待我為樂，你們娘第一次就受不了了，但我求她，哀求她一定要活著。

  為了肚子裏的鬆兒，也為了遠大周的安兒。

  活著才有相見的希望不是。”

  “……鬆兒三歲生辰的時候，南詔皇帝讓人拿了一套淨身的工具來，笑著對你們娘說，說他要送鬆兒一份大禮，因為鬆兒長得好，他覺得把鬆兒變成女孩子最好。”

  “然後他讓你們娘選，是淨鬆兒的身還是淨我的身。”

  “你們娘傷心欲絕，在我的哀求下，你們娘選擇了淨我身。”

  “鬆兒六歲生辰那一年，南詔皇帝命人弄來了一袋子餓了好些天的老鼠，同樣讓你娘選擇，是把鬆兒裝進去，還是把我裝進去……”

  後來，你娘知道這些惡毒的主意都是藍家當家人出的，包括當初用他們全家人的性命騙你跟我一起離開村子，也是藍家人的主意。

  你娘恨透了他們，就跟我商量，要麽，讓鬆兒當南詔的皇帝，到時候將南詔皇族趕盡殺絕。

  將藍家趕盡殺絕。

  要麽，就拉著他們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那個時候，她常常叨念，希望安寶兒能恨她，因為恨也代表著在意，因為恨至少還記得她。

  她怕安寶兒忘記她……”

  說這話的時候，秦玉明望著秦少安的眼睛，他們夫妻兩個對不住少安，但他還是自私地希望少安能原諒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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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當初不是不想逃出南詔，試過，但是失敗了。

  故而他們放棄了逃離，南詔皇帝才漸漸地對妻子放心，而他們，也才能慢慢地籌謀。

  “這就是真相。”

  “我說給你們聽，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其實也沒什麽意義。但我覺得，你們應該知道。”

  秦玉明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人肉眼可見地萎靡起來，秦少安看了一眼青鬆，恍恍惚惚的秦鬆沒反應過來，他隻好自己起身去攙扶秦玉明，把他安頓著睡下。

  “您先休息。”

  “休息好了才能參加她的葬禮。”

  秦玉明抓著秦少安的手，秦少安整個人都僵硬了，他抽出自己的手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秦玉明的眼神頓時暗淡了下來。

  秦鬆還沉浸在秦玉明述說的往事裏，他這幾天真是被雷劈了又劈，油鍋下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煎熬無比。

  先是經曆母親的慘死，知道自己的生父另有其人，而養父這二十年來的愛全是虛假的……

  然後又知道養父用自己為要挾，一次次地傷害親生父親……

  他現在還能好好地站著……真的是不容易。

  “鬆兒，嚇著你了吧？”秦玉明愧疚地望著他道，“對不起，是父親無能……”

  “不不，您沒有錯！”

  “您真的沒有錯！”

  “錯的人已經死了，他們已經死了！”

  “父親，您一定要好好的，我和侯……我和哥哥已經沒有了母親，不能再失去您，我……我會受不住的。”秦鬆跪在他床邊，握著他的手說。

  三歲的記憶他沒有，但是六歲時的記憶他依稀是有的，他生日那天，父皇……不，那個男人的確說要送他永生難忘的禮物，而那個禮物的確是裝在麻袋裏。

  當時母親就讓人將他抱下去了。

  後來那個總是找機會給他講故事的內侍，也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就傷了臉，耳朵也缺了……

  再後來，隨著他年紀越來越大，記憶就越來越清晰，的確每年他生日過後，生父就會傷一段時間。

  青鬆不傻，把記憶這麽一串聯，自然什麽都明白了。

  他現在也能理解母親為什麽非要用那麽慘烈的方式結束生命。

  因為她扛不下去了。

  因為她覺得是她害了父親，害了哥哥，還害了他和妹妹。

  母親她……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