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香柚腳步未停，用更冷漠的背影回答了古玉。

  古玉眼底的光隨著趙香柚背影的消失就徹底泯滅了。

  趙香柚走出天牢，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她伸出手接了幾片冰冰涼涼的雪花，仰頭看那灰蒙蒙的天，胸中有一股子濁氣久久不散。

  “怎麽了？心中有過不了的坎兒？”趙香柚的頭頂忽然多了一把傘擋住了雪花。

  她扭頭一看，是闞大人。

  闞大人也伸手接了幾片雪花，他沒等趙香柚回答就徑直說道：“過不去就繞過去，或者蹦躂過去就行了！”

  說完，闞文朝就歪頭笑眯眯垂眸盯著小姑娘的眼睛：“憑你的身手一定可以。”

  趙香柚被他逗笑了，心底的鬱氣一下子就消散一空。

  她揚了揚自己的拳頭：“是啊，憑我的身手一定可以！”

  “內閣首輔大人為我撐傘，我怎麽樣也得給個麵子！”

  沒錯，闞文朝榮升內閣首輔了，前首輔因著家裏有人跟大皇子案有牽連，周念允許他退休回老家養老。

  不過闞首輔升官兒不耽誤他監管著但大理寺他還得監管著，周念說得好，說是能者多勞！

  讓闞文朝自己個兒挑人，自己個兒培養接班人。

  得把合格的接班人培養出來才能把大理寺交出去，可大理寺卿是那麽容易培養的麽？

  嗚嗚嗚……

  闞文朝就覺得這皇帝換了跟沒換一樣！

  不不不，還是有一定的區別，那就是他的活兒更多啦！！！

  要不是俸祿給他漲了，他絕逼罷工跟你講！

  在心裏默默嘀咕一通之後的闞文朝歎息一聲兒就跟趙香柚道：“律法不容情，食家族之米糧，作家族之衣裳，就得跟家族共存亡。”

  “大周的律法較之前朝已經好很多了，沒前朝那麽嚴苛，除了謀逆謀反以及弑君這樣的罪名一般不會禍及家人。”

  “但若是沾染上這樣的罪名，那就是拿滿門甚至是九族三族的命在開玩兒！”

  “這也是為什麽沒多少人敢沾染上這樣的罪名，正是因為後果沒有人能承擔得起！”

  “殺人者，償命而已，不管他殺了多少人，十個百個千個甚至是萬個，也就殺人者一人償命而已，絕不會禍及妻兒家人。”

  “可給君王下藥，謀害君王，那就不一樣了，一國之君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那可是會動搖國本的。”

  “這次是太子殿下掌控了全局，可若太子殿下不能掌控全局呢？陛下那麽多兒子，北戎南詔西涼又虎視眈眈，這天下不乏狼子野心之人……他們弑君的行為很可能引起天下戰火四起。”

  “到時候生靈塗炭，百姓們流離失所……始作俑者若僅僅隻是丟一人之命而已，根本就不足以起震懾之效。

  哪個權貴之家沒養幾個死士？

  或是去收買幾個人賣命就行了，反正事發以後最多一兩人丟命，但若事成到手的可是潑天的富貴甚至是整個天下……”

  “古家祖孫難道不知道失敗的下場嗎？”

  “他們知道的！”

  “但幾乎所有鋌而走險的人都會覺得自己個人是老天的寵兒，一定會成功，根本就沒考慮過失敗。”

  “所以不管是什麽結果，他們都應該受著。”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兩人就這麽走出了天牢，走出了大理寺，趙香柚知道闞大人掰開了揉碎了給她講這些是為什麽，還是怕她年紀小，心裏背上負擔。

  雪花是冰涼的。

  寒風是凜冽的。

  但是站在風雪中的趙香柚心卻是暖暖的。

  京城還亂著呢，闞大人這個首輔加大理寺卿得有多忙她是可以想象的，但他還是願意抽出時間來安慰她。

  “闞大人要注意休息啊，身體是本錢，要好好保重身體才能為國盡忠！”說完趙香柚就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瓷瓶來給他：“藥雖好，但不能天天嗑，您上了歲數可得注意保養！”

  神一般的盡忠！

  他才不要盡忠呢！

  闞文朝一把奪過藥瓶，一改先前儒雅溫潤的模樣，惡狠狠地道：“這話你得去跟皇帝說去！”

  趙香柚歪頭看他：“那我真說了喔！”

  闞聞朝覺得自己個兒就是多餘擔心她，不耐煩地擺手：“滾滾滾滾！”

  趙香柚麻溜地滾了。

  重新坐進馬車，她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

  幼時的情誼隨著窗外的風雪飄散，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選的，怨不得天地。

  更怨不得旁人。

  趙香柚進宮了，她去了太醫院。

  女醫們因著在民間的聲譽還是比較響亮，加上兩位公主的保護，大皇子雖然因婁院正案查封了，但不敢動裏麵的女醫們。

  兩位公主先是將女醫們安置在別院，等到大皇子認罪之後就請示了周念，將女醫們先安置在太醫署，讓她們從事整理醫書的工作。

  婁家現在沒有人能出來主持女醫館，正好讓女醫館停一段時間，讓京城這幫已經習慣了有女醫館的人著急著急。

  這樣就會拉高民間對女醫館的渴求，到時候自然會有別的醫館來找她說開女醫館的事兒。

  女醫館光婁家一家開完全不夠。

  需要全天下的醫館都動起來。

  要是女醫館能遍布天下，婦人們因婦科病得不到及時救治而死亡的人數就會少至少三成。

  可別小看著三成，這三成代表的是成千上萬婦人們的命。

  趙香柚給這些女醫開會，然後帶她們搬去女子醫學院那頭，那邊兒之前就采買了一些小姑娘，還挑選了一些孤兒，先頭二丫等人請了女先生教她們認字，這會兒可以開始醫學啟蒙。

  這些女醫可以先充當先生，教半個月之後再從這批孩子裏挑選出適合學醫的學醫，不適合的就學做藥童。

  另外，有足夠的人手，她也可以張榜招收學員。

  願意學的民間女子都可以來考試，通過了就正式錄取，不過民間女子想進來學醫就算考上了也要交束脩，但是中戶束脩可以打八折，下戶可以賒欠，會後出師了去給女醫館打工，每個月的工錢有一半醫館直接支付給女子醫學院，直到還清賒欠為止……

  反正措施很多。

  並且絕對夠能起到激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