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鄧大人覺得……家規大於國法？”

  這句話鄧現沒法子接了。

  在場的朝臣們都沒法子接。

  怎麽接啊這個？頭再鐵都不敢！

  “我看鄧大人還是不要打擾陛下審案，也不要試圖拖延時間，大家夥兒可都還沒吃飯呢！”

  鄧現：……

  很想問候秦少安的祖宗十八代！

  皇帝命人把莫有家中的仆婦們宣來，一一審問之後便讓人將莫有的女兒宣到大殿問話。

  問的也不是她母親的死，而是她們家關於女子的規矩。

  “等閑不能出門，不能見外男，便是有事兒非得出門，必須戴好維帽，不可被人看到容顏和手……

  若是病了，大夫不能直接診脈，隻能讓身邊的人跟大夫說說病情，然後直接拿藥……”

  皇帝頷首，眾人覺得雖然莫家的家規有點太嚴厲了些，但也說明他們家的家規確實存在。

  接著皇帝就宣莫家的兩個兒媳婦來問話，得到的供詞都是一樣的。

  不管是莫有還是鄧現等人都鬆了一口氣，隻要證明莫家的家規如此，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隻是秦少安一句家規大於國法……這個少年真的是難纏！

  皇帝隻是問話，問完了就宣莫家的兩個兒子，問的是他們的祖母是病死的還是老死的。

  兩個兒子一則不知道皇帝是什麽意思，二則天威麵前，實在不敢說假話，便道：“祖母是染疾不治身亡。”

  “那你們的太祖母呢？”皇帝又問。

  “回陛下的話，草民的兩個太祖母亡故的時間都太早，一個是難產，一個是染疾……”

  皇帝笑了笑：“看來你們莫家的家規的確如此啊！”

  “兒孫遵從家規也是沒錯的。比如朕，就要遵守先祖定下的規矩！”

  皇帝的這話一出，莫有心中的石頭就落下來了，看來皇帝也不是昏君嘛！

  有了皇帝這話，朝堂上支持莫有的人又蹦躂起來，紛紛幫莫有說話，不是他們的關係好，而是他們不願意女子當官。

  就怕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女子當什麽官嘛，就該在家相夫教子！

  當然，莫家的規矩也的確是太過了些。

  周念見他們蹦躂得凶就要懟人，但秦少安卻拉住了他，周念就忍了。

  皇帝看到這一幕很是欣慰。

  他話鋒一轉：“但若是朕的家規是讓朕漠視母親和祖母的生命，朕一定會成為親手打破家規之人！”

  “於家事來說，母親十月懷胎，生產的時候更是九死一生經曆鬼門關後才將孩子誕下，然而孩子大了之後卻因為家規漠視母親的疾病，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因著藥不對症而拖延至死，這是大不孝！”

  “於國事來說，若每個家庭都有此規矩，婦人得病之後得不到有效的治療，死亡率大增。

  如此一來，大周的婦人一定會銳減，這讓大周的兒郎們上哪兒討老婆去？

  人丁又該如何增長？

  這是大不忠！”

  “朕真是沒有想到啊，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竟然在朕的朝堂中，在朕的翰林苑裏。

  莫侍講，你就是這麽給天下學子做表率的？”

  眾人：……

  莫有：……

  秦少安補刀：“皇上，莫大人的妻子是嫁給他，不是賣命給他，莫大人的妻子也是有父母的！他如此謀害他人子女，這是一宗罪過。

  莫夫人為他生兒育女，持家操勞，卻被他活活拖到病重，被他逼死，這是大不義！”

  “莫大人不許兒女救治母親，侮辱兒女為母親請來的大夫，砸毀妻子救命的良藥。

  這是大不慈，是大不仁！”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慈之人，有什麽臉麵當翰林官兒，有什麽臉麵拿天下讀書人說事？”

  “天下讀書人若是都像他這般……微臣簡直不敢想象！”

  “莫大人，微臣且問一聲您，您可知道病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小病會變成大病，大病會拖到沒命？”

  莫有張了張嘴，他被秦少安懟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皇帝道：“莫有，你是知還是不知？”

  莫有心中發苦，他隻能回答：“回陛下的話，微臣知道！”怎麽能答不知道呢？

  答不知道就是欺君！

  秦少安又道：“既然知道會致人死亡，卻還一意孤行，這就是蓄意謀殺！”

  “你不但蓄意謀殺你的妻子，還蓄意謀殺你的母親。”

  “莫大人，你不配為人！”

  闞聞朝看了一眼秦少安，然後也站出來拱手道：“陛下，依照眼下的證據，莫大人的確附和《大周律》蓄意謀殺之罪狀。

  在明知到藥不對症的情況下還堅持給受害者服藥，導致受害者身體逐漸虛弱直到死亡者，罪同投毒！”

  莫有聞言瞬間就癱倒在地。

  “臣請陛下徹查莫家，莫有母親以及祖母包括所有莫家女眷之死！”

  皇帝：“準奏！”

  莫有聞言暈了過去。

  立刻有內侍來將他掐醒。

  趙香柚走到他麵前對他道：“莫大人，你若單純的不願意跟我在一個衙門呆著，或是單純地看不起女子，你可以派人來跟我說一聲。

  我跟陛下把官辭了就是了。

  您知不知道，您的夫人若是不自殺，她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我用盡心力幫她治療，還給她服用了一粒價值千金的固本培元的藥丸。

  可是您就因為看不起女子，便生生斷了您妻子的生機，你憑什麽？”

  “你生她養她了嗎？”

  “她吃你家米，但也給你生兒育女了，你沒有資格要她的命！”

  “你看不起女人，難道你就不是女人生的？”

  “既然你們這些人看不起女人那還娶媳婦幹什麽？沒得玷汙了你們的身份！”

  “你看不起女人，覺得我不守婦道拋頭露麵，所以不許你的妻子吃我開的藥將她逼死，可是你家用的仆婦們難道不是拋頭露麵？

  你為什麽還要穿她們洗的衣裳，她們煮的飯？”

  “這世上不是隻有男人就可以的，男女如陰陽，缺一不可，若是沒有女人出來養蠶織布，大人們恐怕得光著身子上朝。

  如果沒有女人生兒育女，別說大周了，整個世界的人類都將滅絕！”

  “我就不明白了，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你們不滿我當官，我其實也不想當這個官，你們為什麽不在皇帝陛下封我為官的時候阻止呢？

  言諫不行就死諫，你連死諫都不敢，卻把氣撒在妻子身上，活生生把她給逼死了，你不敢死，卻逼人去死……你這種人或者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你就是讀書人之恥！人類之恥，說你是禽獸，禽獸都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