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涉及早年的宮廷辛密了。

  皇帝歎了口氣，命幾名大臣都退下，又招呼施樂丞……喔，現在應該叫周念，招呼周念陪他坐下。

  周念倔強地拱手：“小民不敢。”

  皇帝心塞到極了。

  他勉強不了周念，隻好站著說話。

  “這事兒說來話長……”

  建安帝二十來歲的時候通過宮廷政變登基為帝，那個時候先武德帝的兒子一個個病弱，後來死光了，武德帝的兄弟們就開始了新一輪的奪嫡。

  他能登基，那是一步步從血水裏淌出來的。

  當時朝堂不穩，天下大亂，他登基時當著群臣的麵兒發誓不平天下不改國號。

  那個時候十分艱難，為了能穩固政權，他冊封太後的娘家侄女兒為皇後，又廣納權貴之女充斥後宮，給以高位。

  忠順侯府的嫡出三女秦玉蓮就是那個時候進的宮，當時的老忠順候是戶部尚書，把著天下錢糧。

  而他各地征戰平亂均需物資是絕對不能缺的，皇帝就對秦賢妃十分榮寵，讓老忠順侯死心塌地，想盡辦法幫他籌措錢糧。

  也因著為此事過於殫精竭力，老忠順侯沒活幾年就死了，繼承爵位的忠順侯是個花花公子，擅長風花雪月琴棋書畫，但並不通庶務。

  更別說治國之才，讓他管管教司坊還成。

  不過好在那個時候大周最艱難的時候已經度過了，當皇帝的人心都髒，眼瞧著忠順侯府沒有了利用價值，皇帝就對秦賢妃冷了起來，把恩寵分給了其他能臣的女兒。

  秦賢妃就急了，讓她母親將家裏一外室女送進宮中。

  此女說起來也不該是外室女，忠順侯風流成性，看上眼的總是會想盡辦法搞到手。

  當然他這個人呢，長得英俊又有錢還有文采，很少有女子不心動上鉤。

  偏生他去外遊玩的時候遇到了柳家女，這姑娘他是一見傾心。

  柳姑娘雖然家裏清貧，但也是書香門第，斷沒有給人做妾的想法。

  忠順侯幹脆就在外置辦了一套宅院，又通過關係給自己搞了一個新身份，以父母雙亡，兄弟皆無，進京趕考的書生身份接近柳家。

  柳家父子十分欣賞他的才學，又被他故意表現出來的人品所折服，最終同意將柳氏許配給他。

  正正經經地去衙門辦了婚書，三媒六聘一樣沒少地辦了婚禮。

  兩人婚後過得十分美滿，柳氏還給他生了一對兒女。

  忠順侯當時借口考進了京城書院，讓柳家人對他每月就回兩三天家不起任何疑心。

  直到某一天，忠順侯夫人周氏發現了這件事，她的出現，令柳家人備受打擊，柳父病重。

  大夫們來給柳父看病，開的都是十分貴的藥，並言他的病是富貴病，必須要用人參靈芝等物才能吊命。

  柳家哪有多少錢財，便是忠順侯時不時給柳氏一些金銀首飾，但也是有限的。

  畢竟一個處處留情的大渣男有太多女人要養，且還得跟家裏的女人要錢，手緊也是應當的。

  又因他扮演的角色就不是有錢人，隻是個書生，自然往家拿的錢並不多。

  為了給父親治病，柳家兄妹愁得嘴角冒了好多燎泡。

  周氏的人乘機威逼利誘，傷心欲絕的柳氏為了救父親，也為了一雙兒女這才同意周氏跟她進侯府為小。

  柳氏並不知道，侯府是座吃人的府邸。

  而給她父親看病的大夫，都是被周氏收買過的。

  周氏嫉妒柳氏，忠順侯那麽多女人都是給錢玩兒玩兒，最多就是納回家當妾，沒有一個像柳氏似的，讓他大動幹戈，不惜偽造身份，行三媒六聘迎娶。

  把柳氏接近門，就是為了慢慢地把她給折磨死，又因女兒急需人幫著固寵，就將國色天香的外室女帶進宮廷……

  皇帝對秦玉嬌是一見鍾情的，她是後宮中唯一一個被他臨幸了之後哭得不能自已，還去尋死的女子。

  那天他去漪瀾宮，就眼尖地瞧見秦賢妃身邊多了一個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美貌的女子，她膽兒子很小，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又有些笨手笨腳，秦賢妃命她給自己倒酒，她手忙腳亂的總是會將酒給倒撒了。

  倒撒了他還沒怪罪，她倒是哭了起來。

  後來秦賢妃命人將她帶下去，她陪著皇帝喝了兩杯之後就借故走開了。

  對皇帝來說，整個後宮的女人都是他的，他想享用誰就享用誰。

  喝得有點上頭的皇帝當然不會委屈自己，他去尋了這姑娘，把她給辦了。

  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姑娘是秦家的外室女，叫秦玉嬌，是秦賢妃讓家裏送進宮來陪她說話的。

  她不是漪瀾宮的宮女。

  難怪被寵幸會嚇得哭，會嚇得尋死。

  皇帝百般把她給哄住了，又許諾說會照顧她哥哥跟娘親，這丫頭才沒尋死……

  再後來，她就懷孕了。

  “……朕是真心愛你母親，當時朝堂不穩，朕對後宮的掌控力並不高，朕怕後宮的爭鬥把你母親給卷進來，就沒給她任何封號，不敢讓人知道朕寵幸了她。

  隻是朕沒有想到的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你母親會難產，她臨死之際求朕把你送出宮去，不要把你給秦氏養，朕隻要命人將安國公招進宮，將你托付給了安國公……”

  說到這裏，皇帝的眼圈紅了，眼淚在他的眼眶裏打轉。

  隻是落在周念的眼裏，這眼淚一文不值。

  還好意思給他取名叫周念，嗬嗬！

  帝王的深情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我娘她難產是誰的手筆？還是她命該如此？”周念看著皇帝的眼睛，冷冷地問。“別告訴小民您一堂堂的皇帝，竟連一個女人的死因都查不到！”

  皇帝悲嗆道：“是徐昭媛出的手，她也承認了，朕當時賜她毒酒，讓她給你母親賠命了！”

  周念根本就不相信皇帝的話，他譏諷地問：“為什麽不能是秦賢妃搞的鬼？”

  皇帝道：“秦氏是打的去母留子的主意，但那也要將你先生下來才行，你娘難產，一個不好就是一屍兩命，若是一屍兩命，秦氏的如意算盤就得落空，她是不會提前對你娘出手的。”

  周念撇開這個問題，他問：“你答應我娘照顧她的哥哥和親娘，那我舅舅和外祖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