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不好嗎？”趙美芳將話完完整整地還了回去。

  “你真要這麽逼我嗎？”

  “是不是我被吳大壯兩口子給害死了，你才甘心啊？”

  “吳斌。”

  “我是個人！”

  “活生生的人！”

  “不是給口飯吃就得搖著尾巴任打任罵的狗！”

  “我趙美芳嫁到你們家十幾年了，沒有白吃白喝！”

  “你一個屠夫娶了個秀才的妹子，街坊鄰居多羨慕你你不知道？”

  “我嫁給你之後名聲是咋漸漸臭了的你心裏沒數？”

  “那次若不是我回娘家帶個郎中去，吳斌……惡毒繼母害得繼子媳婦流產這罪名……我能得到好？

  若罪名落實了，我不是被休，就要被你們老吳家的家法伺候了吧？”

  “這一樁樁一件件，到底是你在逼我，還是我在逼你？”

  “吳斌……”

  “幹壞事的是你的大兒子跟大兒媳婦，不是我跟大有大高！”

  趙美芳的這番話與其是說給吳斌聽的，不如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在逼自己做一個決斷。

  十幾年的夫妻，能沒感情嗎？

  隻要不牽扯到吳大壯兩口子，吳斌對她是很好，有溫柔體貼的時候，也有心疼她的時候，給她吃好喝好，對她言聽計從。

  其實若她沒生孩子，她覺得自己個兒是能忍受下去的。

  可如今這個決斷不是為她自己做的，是為了兩個孩子做的。

  她娘為啥要給吳斌兩個選擇？

  她明白的。

  所以，便是心中再有不舍，便是割舍掉這段感情宛若剜心，她也要做出選擇。

  “可是……”吳斌想說些反駁的話來，卻發現搜腸刮肚也找不出理由來。

  至於說什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他之後就得把吳大壯當親兒子，要像親生母親一樣去包容他，原諒他的話……吳斌不敢說。

  他到底還算是沒糊塗到底，知道這是老趙家的地盤。

  “娘，狀紙寫好了。”趙銘糧的聲音讓吳斌一個激靈。

  他猛地看向趙老太太，趙老太太隻擺擺手：“你帶著大有大高去衙門吧。”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等這個案子衙門審完了，你就帶著你妹妹跟外甥去一趟安順縣，狀告吳大壯跟李氏不孝，屢次對繼母下黑手。”

  “娘……”吳斌聞言目眥欲裂。

  趙老太太無情地打斷他求饒的話：“我隻給你兩條路選，你要護著你的大兒子，我也要護著我的閨女跟外孫。

  你一條都不選，那麽我就隻能用這種法子來保護我的女兒跟外孫。

  吳斌，你想一想，若是你的閨女嫁出去被三番五次地這麽對待，你會咋做？

  我老太太是會去告官，你嘛……多半是先將女婿給打個半死再說其他吧？”

  吳斌無言以對。

  老太太催促道：“行了，甭管你咋選，我們都不怪你，你護著你兒子沒錯，誰讓你是個當爹的。

  不管咋樣，大有大高都是你的種，不是說你跟大有大高斷絕父子關係這點就能抹掉。

  你不選他們，他們會失望，但是不會怪你，你還是他們的爹。

  大老爺們兒別墨跡！”

  趙銘糧插嘴道：“娘，您別逼妹夫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他咋選？”

  吳斌見二舅哥幫他，絕望的眼裏迸發出一抹灼熱的光來。

  哪知趙銘糧下一句卻是：“這個惡人我來當，大有大高也甭跟著我走了，我一個人去衙門告官！”

  “將來您大兒子若是咒罵你，你就說是我非要告官，你攔不住。”

  “這樣你裏子麵子也有了，我妹子也不能跟你和離！”

  說完著趙銘糧轉身就走。

  吳斌：……

  “我選！”

  “我選還不成麽？”不能告官呀，告官大壯就完了！

  他吼出這兩句之後大有大高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吳斌不敢去看兩個兒子，他抱著腦袋蹲下身來，哽咽道：“我選第二條，和離，兩個孩子姓趙。”

  他不能違背誓言啊。

  他是在前妻臨死前發過誓的。

  大有跟大高聞言眼中的光亮迅速暗淡了下來。

  他們就知道！

  知道爹不會選他們！

  趙美芳也是，眼底藏著的期翼，迅速暗淡了下來，她自嘲一笑，跟自己說，你知道結果的……

  趙銘糧麻溜回頭，去拿了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斷親書來給吳斌簽字畫押。

  完全不給他反悔的機會。

  接著，趙銘糧又拿著一疊子文書去了衙門，按理說這事兒得去安順縣的衙門，但這頭不是有熟人麽？

  再者，夜長夢多，這事兒早點兒拿去衙門蓋章早了事兒！

  這頭畫完押的吳斌就像失了魂兒似的抱頭蹲在牆角，樣子可憐極了。

  趙美芳默默落淚，大有大高站在她身邊，緊緊抓著她的手。

  一時間，廳堂裏安靜極了。

  這份安靜一直持續到趙銘糧回來，他將加蓋了官印的文書塞給吳斌一份兒。

  “走吧，咱們去你們家，去把大有大高的名字從你們老吳家的族譜上劃了，等把他們兩個的名字劃了，我就將證據跟證詞都給你！”

  吳斌這才緩緩抬頭，趙銘糧被他空洞絕望的眼神嚇了一跳。

  他歎息一聲兒：“吳大哥呀，這都是你自己個兒選的。”

  “我們也不想你跟我大妹妹分開，是你不要我大妹妹跟大有大高的。”

  吳斌想說他沒有不要，可……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落淚不止的趙美芳身上和一身黯然的大有大高身上時，這話怎麽都出不了口。

  失魂落魄的吳斌是被趙銘糧拽著走的。

  吳斌走後。

  老太太對落淚的趙美芳道：“你現在回鋪子去安排安排，看看是繼續開還是關兩天門。”

  “等老二回來咱們就回村開祠堂給大有大高上族譜！”

  “今後便是你再嫁，大有大高也是我老趙家的人，將來我沒了，老趙家的財產有他們兩人一份兒！”

  “姥姥……”大有跟大高淚眼朦朧地看向老太太，爹不要他們，但是姥姥稀罕他們。

  “叫阿奶！”老太太翻了個白眼兒。

  “從今兒起，你們就叫趙大有跟趙大高！”

  “你們的序齒就得重新排，如今大有就是家裏的老大了，老大要有老大的樣子，要帶好弟弟妹妹們知道嗎？”

  大有含著眼淚狠狠點頭：“我知道了阿奶！阿奶我會好好念書，將來考功名給您掙誥命！”

  老太太擺手：“老娘不稀罕，你們過好自己個兒的日子就成了，將來有出息了好好孝敬你們娘，你們娘為了你們連男人都舍了，若是將來我死了，你們又對你們娘不好，哼！老娘從墳頭爬出來揍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