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大手一揮。

  就像旅行團的導遊姐姐搖了搖手中的小旗，一群人呼啦啦啦地就跟老太太走了。

  他們從吳斌的麵前路過，刮起了一股子滿是火鍋味兒的風。

  吳斌不滿丈母娘那麽說，他續娶的妻子咋就不是他兒子的母親了？

  繼母也是母親啊！

  他想去追，可是呢，又怕把臉丟到另外一條街去，追著找罵挨，他還沒那麽賤。

  在街上被寒風吹了一會兒，他轉身說想找老婆好好說說丈母娘，結果呢，老婆已經把門兒給關了。

  對於小自己個兒十歲的妻子，吳屠戶還是很稀罕的。

  他老婆是他們家那條街最好看的女人！

  不不不，是他們整個鎮上最好看的女人！

  “孩子娘，開門啊……”吳斌拍門，衝著門縫喊。

  “爹，對不住，都是我們的不是，我們並是想請爹來吃飯的，想著一家人團圓團圓，卻不曾想今兒這生意這麽好……”

  “都是我的錯。”

  吳斌拍了一會兒門，他大兒子吳大壯跟大兒媳婦李氏就過來了，吳大壯垂著腦袋，李氏一臉的愧疚。

  說完，李氏就去拍門：“娘……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喊爹來……可我們也是想一家人團圓團圓……都是一家人的生意，娘您也別怪爹幫著我們那邊兒忙活，我們那邊兒本錢小，不像娘這頭還能請幫工……”

  說著說著李氏就掉了眼淚，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就都往這邊兒看來。

  左鄰右舍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計探頭探腦地看起了熱鬧。

  “娘，大壯雖然不是您生的，但我們夫妻真的把您當親娘……您不喜歡我們，我們沒啥，但爹是真心疼您，您不能連爹也怪上啊！”

  她這話一出，大家夥兒就對這趙美芳的鋪子指指點點起來，紛紛說道：

  “原來是後娘啊！”

  “我說呢，當娘的不待見當兒子的！”

  “這後娘跟親娘就是不一樣，這條街做麻辣鍋子生意的人這麽多，她咋就跟兒子過不去，有能耐跟別的麻辣鍋子店過不去呀！”

  “就是，無非就是端著母親的架子拿捏繼子。”

  “你們不知道別瞎說，我娘子不是這樣的人！”吳斌聽到眾人議論，連忙高聲解釋。

  可是他的解釋屁用沒有。

  大家就議論道：“看看，看看，這就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可不咋的，這家店的老板娘挺好看的，瞅著比她兒媳婦還年輕呢！”

  “這當爹的能不昏頭？”

  “哎喲，可憐的娃，若不是親娘死得早，用得著受這樣的磋磨？”

  “求諸位別說了，我娘她……我娘她從未為難過我們。”李氏淚流滿麵，眼神閃爍地道，她這話就說得十分的有技術，明裏是在為趙美芳辯駁，但她這做派卻顯得這句話十分蒼白無力。

  潛台詞，娘沒為難我們，隻欺負磋磨我們！

  果然，她這話一出，罵趙美芳的人更多了。

  趙老太太等人根本就沒走遠，不過是拐了個彎兒，然後探頭探腦地躲在暗處往街裏瞅。

  大有大高見他們的娘被圍觀群眾罵就受不了了，兩個猴子跳著就要跑回去給他們的娘撐腰，被趙老太太攔住了。

  “別去添亂！”

  “好好呆著！”

  “可是姥姥……”

  大有急了，趙香柚扯住他的袖子：“大表哥，你等等，你現在跑過去是給大姑姑添亂！”

  “為啥？”大有不明白，大高也看向趙香柚。

  趙香柚問他們：“你們知道秋後的螞蚱嗎？”

  大高舉手：“我知道，蹦躂不了幾天！”

  “可是柚兒妹妹，讓她繼續蹦躂幾天，我娘就得挨幾天的罵呀……”他舍不得。

  大有也狠狠點頭。

  然後他們兩人的後腦勺就挨拍了。

  “棒槌玩意兒！”老太太十分嫌棄地道。

  兩兄弟苦了臉，趙香柚就搖晃著他們的手道：“放心吧表哥，阿奶不會讓她女兒受委屈噠！”

  “但是阿奶收拾姑父你們會難受麽？”

  大有大高紛紛搖頭：“不會！”

  老太太滿意了，這兩個棒槌老大沒白疼。

  “爹有大哥！”大有接著道，大高也附和：“對，爹有大哥，娘隻有我們！”

  “你們知道就好！”老太太嘀咕一聲兒，一群人又將注意力投向街裏。

  “哐當……”店兒門開了。

  趙美芳從裏麵走了出來，她站在台階上冷淡地掃了一眼李氏夫妻，又掃了一眼著急上火的吳斌。

  “孩子娘！”吳斌見她出來，抬步就想走到她身邊去，可又因著周遭的議論遲疑了，生怕他的舉動讓這幫人罵得更凶。

  趙美芳從懷裏摸出兩錠銀子來當著眾人的麵兒塞給吳斌，吳斌被她的舉動給弄愣了。

  李氏夫妻也搞不明白趙美芳的舉動是個啥意思，吳大壯就在李氏的眼神示意下去跟趙美芳賠不是：“娘，您別怪爹，都是我們做小的不懂事兒……”

  “知道不懂事兒就閉嘴！”趙美芳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她這般做派讓圍觀群眾對她的指點更頻繁熱烈了起來。

  但趙美芳根本就不在意這些眼神，她就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不然也不會在鎮上落下一個惡婆婆的名聲。

  當然，這名聲因為她帶著古郎中回去了一趟就洗白了。

  結果鎮上洗白了，這兩口子又跟屎殼郎似的推著糞球追到了安陸縣來。

  把他們給能耐得！

  安順縣那麽大都不夠他們蹦躂。

  “吳斌，這是四十兩銀子，有二十兩是當初你給我們家的聘銀，另外二十兩算是我這些年吃你的喝你的。”

  “你別嫌棄這二十兩少，畢竟我也沒在你們家白吃白喝，給你生了兩個兒子！伺候了兒媳婦坐了兩次月子，幫著兒媳婦帶過她的兩個孩子。”

  “孩子娘，你這是啥意思？我不要……”吳斌覺得手裏的銀子燙手得很，要給趙美芳塞回去。

  趙美芳躲開了，她道：“你聽我說完。”

  “我今兒啥事兒沒做，就是生意做完了把門兒關上了而已，就招來這麽多人罵我，我這還糊塗著呢！”

  她這話一說，圍觀群眾們就有點懵，好像就是啊，人家麵都沒露，他們就已經在人家店門口罵了半天了。

  但眾人看到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李氏和垂頭跟鵪鶉一樣的吳大壯，就覺得沒罵錯，你挨罵還不是因為你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