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來的？”大郎紅著眼珠子，哽咽著問狼狽從地上爬起來的陳氏。

  陳氏眼珠子一轉：“是三丫給的！”

  陳氏到這個時候都不說實話，大郎就覺得特別心累。

  他忽然就明白阿奶為啥要將他阿娘趕出家門了，搞不好他這一趟來還真跟他爹說的那樣，是再給阿奶添亂。

  “您別說了，您跟爹生的三丫和我，您覺得我跟三丫能蠢到哪兒去？”

  “我知道，銀子跟珠花都到了姥姥的手裏……”

  “啥珠花？”

  “好啊大花，你居然藏私！”大郎這頭還沒說完呢，楊氏就炸了，撲上去就搜陳氏的身。

  大郎就特別難過。

  他看了眼扭在一起的姥姥和親娘，扭頭就走。

  從這個破爛兒的地方走出來，大郎啊……原本陽陽光光的一個少年瞧著就像是從鹹菜壇子裏抓出來的一樣，蔫兒了吧唧的。

  他茫然地在街上走著，想回家，又覺得沒臉。

  今兒是妹妹的生辰，他兩手空空回去……

  想到這裏，大郎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抬起手抹眼淚，引來了些路人側目，不過也沒人大驚小怪。

  碼頭邊兒討生活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備受打擊活不下去的，不稀奇。

  “大郎！”

  “大郎你幹啥去？”大郎忽然被人給拉住了，他抬頭一瞧，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使勁兒甩開陳三順的手。

  “大郎你咋的了？”邊兒上就是寡婦開的酒肆，陳三順剛把門板拿開，就看到了邊走邊哭的大郎。

  “咋的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咋的了？”

  “我娘偷了我的錢全給了姥姥，姥姥能不給你？”

  他以前也知道他娘總是愛收刮了他和三丫的東西送去姥姥家，他的穿的，吃的，用的……

  幾個表兄弟沒少分。

  他娘總說姥姥家困難，他在老趙家餓不著凍不著，他也沒計較這麽多。

  可現在……大郎就覺得好笑，這人不要臉起來真可怕，還敢來問他是咋的了。

  “啥？娘跟大姐拿了你的銀子？我不知道這事兒啊！來來來，進屋說。”陳三順就將大郎拉進了鋪子。

  鋪子才將開門，門板就卸下來幾片兒，屋裏根本沒別人兒。

  “你少裝蒜！”大郎氣得推了陳三順一把，他力氣大，陳三順的後背一下子就撞到了櫃台，頓時就疼得縮了了起來。

  他疼得叫喚，大堂後頭的門簾被掀開了，一名正在扣衣衫扣子的婦人從裏頭走了出來。

  她發髻散亂，衣襟散開，露出一抹皺巴巴的蔥綠色，大郎隻瞧了一眼就瞥過了眼睛抬腳要走。

  那婦人見狀就勾唇笑了笑，疾步跑過去攔住他，大郎不好跟她有肢體接觸，就退後了幾步。

  “三順，這就是你的大外甥？”

  “哎呦這是咋的了這是？受啥委屈了？跟姐姐說說，姐姐給你主持公道。”婦人上前要拉他坐下，大郎避讓開了：“你別擋著我，我要走了！”

  婦人吊著眉梢打量著他，又看了一眼陳三順，陳三順就忍痛站起來道：“老板娘，他就是我那大外甥趙子恒，我姐跟我娘好像把他的錢給拿走了。”

  聞言，婦人的眼神就十分的熱切起來。

  她道：“你姐跟你娘咋回事兒？咋能欺負這麽小的一個孩子？你趕緊回去幫他把錢要回來，若是要不回來，我就從你的工錢裏先扣，先還給孩子！”

  “啊……”銀子有一半兒都已經到了陳三順的口袋，然後就進了眼前這寡婦的口袋，她咋尋思的呢？

  就讓自己個兒回去要去？

  “啊啥啊？趕緊的！”婦人把他往外推，順手把門板給上了回去，邊上門板還邊衝著外頭說：“要不來銀子就不許回來！”

  “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去後頭忙了！”婦人對大郎道。

  大郎有點愣神，他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沒想到這老板娘還是個好心人，大郎誠懇跟老板娘道謝：“謝謝您了！”

  大郎太想要回妹妹的錢和他買的珠花了，故而覺得在這兒等等也不是啥大事兒。

  婦人越看大郎越滿意，這孩子長得清秀，虛歲十三，但個頭就趕上陳三順了，而且瞧著瘦，但她以她毒辣的眼光，敢保證這孩子脫衣一定有肉！

  “來先喝點水吃點兒點心慢慢等，你也別跟我客氣，等你三舅把錢給你要來，茶水點心錢你得給我！

  若你三舅要不回來錢，這茶水點心錢我就從他的工錢裏扣，左右都是他們一家人欠你的。”婦人很快又回來了，她給大郎提溜了一壺熱茶，端了一盤點心放在桌上。

  大郎起身道謝，婦人笑著說：“行了，別多禮，我起忙了，你自己一個人慢慢等！”

  等婦人走後，大郎就拿起點心吃了起來，他覺得婦人說的話十分有道理，憑啥便宜陳家人？

  他就該吃！

  點心的味道不錯，大郎敞開了肚皮吃。

  然後又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吃飽喝足之後大郎總算舒坦了一些。

  不過很快他就覺得眼皮子發沉，大郎心裏一個激靈，想起洪劍跟他們講過的一些個江湖手段。

  一些黑店常備蒙汗藥，遇到走單的客商就給人酒水或食物中下藥，把人迷暈了殺人奪財。

  至於人？

  剁吧剁吧做成人肉包子賣錢。

  想到這裏，他忙從懷裏掏出妹妹給的瓷瓶，從裏倒出一粒藥丸來吃了。

  沒過一會兒，他就不困了，人也清明了很多。

  大郎怒從心起，但他不動聲色，妝模作樣地搖了搖腦袋，然後忽然趴在了桌子上不動彈了。

  他剛倒下，婦人就出現了，她身邊還跟著一個身材壯碩的胖丫頭。

  “娘，這就是你給我找的相公？”那丫頭幾步跑到大郎身邊，肥膩膩的手擺抓住大郎的下巴殼子把他的臉抬了起來，仔細打量。

  “對呀，咋樣？是不是很俊？”婦人十分輕浮地笑道。

  胖丫頭點了點頭：“是挺俊的，謝謝娘！”

  寡婦得意的道：“還不止呢，你三順叔說他是地主家的少爺，家裏有不少錢呢，說他們家在安陸縣還有一套大豪宅……你嫁給他之後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嘿嘿，我指定把他們家的錢弄來給娘和弟弟花！”胖丫頭裂嘴笑道。

  “行了，趕緊將他扛你屋裏去，把他的衣裳扒光，你們生米煮成熟飯，讓他們家不認也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