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老太太將手裏的茶盞重重地往桌上一杵，茶水濺了出來，她‘咻’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原本鬧哄哄的茶樓大堂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老太太。

  老太太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啪！”地往桌上拍了一錠白生生的銀子，神色倨傲地道：“這茶不好，太次，喝了嘴臭，說話也臭！

  趕緊的給老娘換好茶！

  最好的茶！”

  小二原以為這老太太是要找茬的，都紛紛戒備了起來，不曾想卻是個花錢的主，臉上的戒備迅速被笑容替代，點頭哈腰地去換茶。

  咳咳。

  以上場景存在於老太太的臆想之中。

  她瘋了才會花那麽多的銀子買茶喝。而且這些個嘴臭的人……她一個老東西幹不過，還是麻溜地滾蛋吧！

  “啪！”六文錢被老太太拍在桌子上，大堂喋喋不休的客人們被她嚇了一跳，紛紛閉嘴看過來。

  隻見老太太昂首挺胸，一臉倨傲地喊道：“結賬！”

  這十足的中氣，雄赳赳的架勢，仿佛她喝的不是三文錢一盞的茶，而是三兩銀子一盞的茶。

  瞅著也不像是有錢人呀，這是哪兒來的底氣？

  嘖嘖！

  老太太抱著趙香柚出了茶館兒，迅速上了騾車，先吩咐車夫去包子店，連著去了好幾家的包子店，買了六七十個包子。

  接著又去曾經接過她的單的小乞丐那裏。

  乞丐窩子裏的小乞丐瞧著她來了，就連忙派人去喊他們的老大回來，老太太先笑眯眯地給乞丐窩子裏的小乞丐們每人發了一個包子，就在破廟外找了塊兒大石頭坐著等他們的頭頭。

  沒過多久，這幫小乞丐的頭頭就哼哧哧地跑了回來，他渾身髒兮兮的，唯一雙眼睛亮得很。

  “老太太，又有好活兒？”

  趙老太太笑著將裝包子的布包袱塞給他，就道：“是有活兒，你讓人去打聽打聽，看這幾天滿府城散播淨慈寺的謠言的人都是誰？”

  “淨慈寺的謠言，就是那個縱容徒弟胡亂害命的小姑娘的謠言嗎？”少年忙問。

  老太太點點頭。

  少年眼珠子一轉，他繼續問道：“您跟他們認識麽？這事兒我還真知道是誰傳的，我可以告訴您，不要您的銀子，隻求您幫我找找那大夫，給二爺爺和驢糞蛋子治治。”

  嘿喲。

  有意思。

  趙香柚問他：“敢花錢買命給自己個兒徒弟霍霍的大夫你也敢信麽？”

  少年打量了趙香柚幾眼，心裏對她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他道：“我們命賤，不怕！”反正他們當乞丐的得了病隻有熬，熬過來了就當撿了一條命，沒熬過來就是個死字。

  他們沒得挑。

  況且，這事兒發生在慈恩寺的義診上，他覺得應該是另有隱情，不然的話，要買病人給徒弟試手，私下暗戳戳地來不就成了麽，幹啥要在義診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來？

  這不是有毛病麽！

  “再有，我們不信這個傳言。”說完，他又笑問趙香柚：“若我沒猜錯，你就是那個即將參加杏林學徒大賽的小姑娘吧？”

  四歲的小姑娘，又為著淨慈寺義診的事兒來，這人的身份還不明擺著的麽？

  趙香柚也不隱瞞：“是我！”

  “那你能幫我們都看看麽？”少年精準地捕捉到了趙香柚的需求點，這讓趙香柚有點刮目相看。

  說明少年十分用心地在觀察分析她。

  “可以，隻要你們敢，我還能給你們開藥治病，並且不收你們的藥錢。”趙香柚道。

  “敢！”少年斬釘截鐵地道，他們有啥不敢的？去藥鋪外頭撿了藥渣子回來熬的水都敢喝。

  若是運氣好，碰巧了還真能治治病。

  但趙香柚不了解他們的真實情況呀，所以對少年的回答十分驚訝，她道：“藥是不能亂吃的，你最好還是問問你的同伴們，他們願意，我就給他們把脈，若有病的，我都送藥。”

  少年本想說不用問，但見趙香柚表情堅定，於是便一個口哨將所有的小乞丐都召了來，說趙香柚給他們看病開藥，問他們敢不敢喝？

  “敢！”小乞丐們齊刷刷的聲兒響徹天際，把周遭的鳥兒都給驚飛了。

  “行了行了，好處答應你們了，這背後傳閑話的癟犢子玩意兒是誰？”

  “是通判家的公子盧朝輝。”少年道。

  “是杏林堂的夥計找的我們，我們收了錢之後特意跟蹤了他，發現他轉頭就去找了劉朝輝身邊的小廝。”

  他為啥認得盧朝輝身邊的小廝？

  是因為他的妹妹就被盧朝輝命小廝打傷的，後來……他妹妹沒熬過來，死在了冬日的破廟裏。

  聽了他的話，趙香柚轉頭看向她阿奶，老太太皺著眉頭：“杏林堂的人不可能幹這事兒。”她不信杏林堂的人會把柚兒當對手，他們會認為柚兒參賽是鬧著玩兒呢。

  趙香柚狠狠點頭，表示讚同趙老太太的話。

  “不過劉朝輝這癟犢子玩意兒是哪根蔥？我們又沒招他惹他！”

  “阿奶，他嫉妒我們！”趙香柚道。

  “嫉妒？”通判家的崽子嫉妒她們？趙老太太覺得這人的腦子莫不是被門夾過？

  不止趙老太太這麽認為，就是一幫子乞丐也這麽認為，他們覺得小姑娘可能不明白嫉妒是啥意思。

  在外頭趙香柚也不想說太多，她問少年：“你叫啥名字？”

  “我先給你把脈吧！”

  少年摳了摳腦袋：“我叫董牛。”他想問趙香柚咋稱呼的，可是不太敢冒犯趙香柚。

  即便她隻有四歲多，但她懂一點點醫術，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趙香柚爬上車去拿她的藥箱子，嗯，上哪兒都帶上藥箱子是必備的醫者覺悟。

  她坐在車轅上，將脈枕找出來放到藥箱上，就煞有介事地給董牛號起了脈來。

  少年瞧外表沒啥，其實內裏哪兒哪兒都是毛病，特別是脾胃。

  不過乞丐這個職業饑一頓飽一頓的，脾胃沒毛病才奇怪呢。

  趙香柚一邊給少年把脈，一邊問他是不是有某些症狀，少年驚訝極了，小姑娘看來不是懂一丁點兒醫術，是懂非常多的醫術啊！

  她說的毛病自己個兒身上都有！

  “……還有補充的嗎？我沒說到的地方？”把完脈，趙香柚問他。

  董牛搖頭：“沒有別的了，就姑娘說的這些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