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就在屋裏旁若無人地說起了秦玉棟的病症，古郎中知道趙香柚的記性好，也不管她能不能消化吸收，就一股腦兒地灌輸給她，包括怎麽用藥。

  他的想法是甭管如何，這小丫頭能記著多少就是多少。

  這在秦地主看來就是將他的臉麵往地上踩呢！

  “除了這問題，秦老爺的外傷還有很多……”說著，古郎中就去掀秦玉棟的被子，被秦玉棟給死死地攥住了。

  他哀求：“古郎中你就給我留點兒臉吧！”

  娘希匹的，若不是周員外獲罪在先，他自己個人又去衙門裏頭走了一遭，這會子需要這麽忍著？

  他非得當場給這一對兒老小顏色看看！

  好叫他們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龍行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都給他等著！

  古郎中隻好對趙香柚道：“柚兒，你出去等著師父，往後遇到跟秦老爺差不多的傷病你再瞧，你還小，有的機會！”

  秦玉棟：……

  一口老血噴出來。

  卒！

  趙香柚乖巧地答應下來，跟著下人退了出去。

  外麵又飄起了雪，屋裏炭盆點得多，很是悶熱，趙香柚就去外頭透氣兒。

  “把東西還給我！”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秦少宇的聲音。

  “不還！”

  “就是不還！”

  “你能拿我咋樣？”

  “我姨娘說你就是個克星！若不是你和你姨娘得罪了趙家，爹就不會被趙家整得這麽慘！”

  “還給我！”麵對囂張不已的弟弟秦少良，秦少宇紅著一雙眼撲了過去，試圖去搶奪對方手上抓著的荷包。

  可他卻被兩個小廝給攔住了，兩個小廝一個攔腰抱著他，另外一個則鉗製住他的手腳。

  秦少良上去就給了秦少宇兩巴掌：“好叫你知曉，誰才是秦家少爺，你姨娘就是你害死的，府裏還瞞著，說她去了別莊！”

  “呸！”

  “她是被你害死的，她早就死了！”

  “我跟你拚了！”秦少宇瘋了似的掙紮，可是他被兩個小廝壓製得死死的。

  “給我打！”

  “別打臉，明兒還要去學堂見人呢！”才五歲多的秦少良下命令，兩個小廝立刻就對秦少宇拳打腳踢起來。

  “別打了，四少爺求求您了，別打了，三少爺是您哥哥呀……”秦少宇的小廝被人按在地上也動彈不得。

  他隻能哭喊著哀求。

  這個地方比較偏僻，趙香柚是因為聽力過人所以才能聽見動靜，她循著聲音找過來，就見隻比她高一點點的秦少良命令小廝猛揍秦少宇。

  “哼，讓他以前欺負我，總是仗著爹爹的喜歡就搶我的東西！”

  “如今爹爹不喜歡你了，不給你做主了，就該我欺負你了！”秦少良理直氣壯地對抱頭卷縮在地上的秦少宇道。

  說完，他還將手上的荷包扔在秦少宇的麵前，抬腳一個勁兒地去踩，秦少宇不顧一切去搶荷包，這荷包是他娘親手給他做的。隻是他的手伸出去就被秦少良一頓猛踩，很快就見了血。

  “行了！”

  “老四，鬧夠了就趕緊走！”說話的人是秦家老二秦少堅，他從拐角出來，小廝們嚇得連忙放開秦少宇。

  秦少宇的小廝忙爬起來去攙扶秦少宇。

  “兄弟間應當友愛，你是把書念狗肚子裏去了？回去罰抄《孝經》十遍！”秦少良嚇傻了，等秦少堅拂袖而走之後才帶著小廝跑了。

  秦少宇捧著被踩髒了的荷包掉眼淚，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雙小小的腳。

  他抬頭就看到了趙香柚，小丫頭舉著帕子：“給你，擦擦眼淚。”

  “不用你假好心！”秦少宇惡狠狠地道。

  趙香柚收回手絹兒，她也不生氣，隻跟他道：“你二哥一直在月亮門後頭看著，我來的時候他就在。”

  她可不是好心喲！

  她是來挑撥離間的！

  當然，作為一個誠實的孩子，她可沒有撒謊！

  “不用你管！”秦少宇目光陰沉，胖乎乎的手攥緊成拳。

  “你回去多喝點薑湯，再泡個燙燙的熱水澡，免得得風寒。”趙香柚提醒他，下雪天被人按在地上打，而且他身上的衣裳濕了一大半，搞不好還被潑水了。

  秦少宇目光複雜地看著趙香柚，小丫頭的眼睛跟泉水一般純淨，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在閃爍一樣。

  他心裏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兒，姨娘還在的時候，他還能嚷嚷著說要她當小妾。

  如今……

  秦少宇爬起來就跑，跑回去就一頭紮進了嬤嬤的懷裏。

  “嬤嬤……老四說我是害人精，如果不是我招惹了趙家的丫頭，趙家就不會去害爹爹……如果不是我招惹了趙家丫頭，姨娘就不會死……”

  嬤嬤歎了口氣，道：“少爺，奴婢知道你心裏不舒坦，你一定是除了埋怨自己，還怪趙家人太鬧騰，如果趙家人不鬧騰，你也不會挨打，你姨娘也不會因為護著你被打傷繼而……

  可這為人一定要心正，不能啥事兒都怪別人……

  沒道理自家人受了欺負連個公道都不能去要你說是不是？

  少爺當時是有錯，可少爺的錯隻是小錯，也受到了懲罰，你姨娘的傷也不是大事兒，她是因為太太斷了她救命的藥才沒的……

  冤有頭債有主，害死你姨娘的頭一個便是太太，二一個便是你爹，你姨娘是你爹的女人，但凡他心裏裝著你姨娘，把你姨娘當個人看，太太便是想害你姨娘也找不到機會……”

  “再有就是老爺這事兒，老爺收買了人要壞趙家的事兒，趙家還不能報官了？”

  “說到底，是老爺自食惡果，跟你沒關係！”

  “你知曉麽，四少爺人小，他能懂啥，還不是聽他姨娘說的轉過頭來說給你聽……他們啊，就想讓你認為都是你的錯，讓你內疚，讓你往後都抬不起頭做人，這樣一來，老爺就會越來越厭惡你，等到將來你們都大了，老爺就能隨便給你點兒東西把你打發出去，他們啊，就少了一個分家產的……”

  “你聽嬤嬤的，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若是能考上進士還能給你姨娘請誥命，把你娘的牌位請到祠堂……到時候，太太也得給你額娘的牌位磕頭！”

  “隻有你出息了，才能幫你娘報仇啊……”

  “我知道了，嬤嬤。”秦少宇抬手擦幹眼淚，眼神也逐漸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