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母……”趙二丫有些警惕地看著她，曲家人留給趙二丫的記憶都不太好。

  趙香柚也跟著喊了一聲兒：“小舅母。”

  孔氏笑著應了聲兒，她的目光落在趙香柚的身上，十分稀罕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柚兒長得可真好！”

  二丫緊張地把趙香柚拉到自己個兒身後，提起精神防備著孔氏。

  孔氏長相普通，但皮膚白皙，穿的衣裳雖然舊，但卻沒有補丁，總之放鄉下地頭來瞧還是很出挑的。

  就她這副長相來說，趙香柚覺得還是順眼。

  “二丫，我跟你姥姥她們不一樣，不會使壞。”趙二丫的舉動一點兒也沒讓孔氏尷尬，她反倒大大方方地笑著說。

  這樣的孔氏二丫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有些無措起來，但她還是堅持擋在趙香柚的身前。

  趙香柚從她身後探出腦袋來，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小舅母找柚兒有事兒麽？”

  孔氏彎腰衝著她笑，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跟趙香柚道：“小舅媽想沾沾你的福氣，想生一個像你這麽漂亮又健康的閨女！”

  “你都有三個閨女了！”趙二丫驚訝道，她姥姥有多重男輕女她是清楚的。“我姥姥姥爺盼的是金孫！”

  孔氏嗤笑道：“他們盼我就該給他們生？美得他們！”說完，她拉著二丫去床邊兒坐了，趙香柚被趙二丫抱了起來，孔氏又道：“金孫有個屁用！他們懂個屁，閨女才好呢，要我說，兒子才是賠錢貨！閨女養好了將來嫁個好人家，能不顧著我跟你小舅舅？

  兒子有啥用？

  像你小舅舅這般吃老人的住老人的，成親還得給聘禮……你姥姥姥爺為了給你小舅舅娶我回來，可把你們娘和幾個姨母給刮得不行，特別是你們娘，愣是拿了十兩銀子回去，最後這十兩都拿出來做了聘金，其他的錢用來打家什，辦酒席，還修了一間磚瓦房給我們住……”

  “還有我幾個哥哥，娶媳婦可花了家裏不老少錢，為了給他們娶媳婦，我爹娘都賣了好幾畝地了，就盼著他們能生幾個閨女掙點兒聘禮好撈回來點兒，結果媳婦娶回來又都生的是兒子……”

  “我才沒那麽傻呢！生兒子將來好逼死我自己麽？”孔氏道，她的神色中帶著得意，一臉地求認同。

  趙香柚：……

  趙二丫：……

  佩服！

  五體投地的那種！

  “快快，柚兒趕緊來摸摸小舅母的肚子，讓小舅母沾沾你的福氣！”趙香柚忽然就好起來這件事兒孔氏之前聽說了，當時她沒放在心上，這天一瞧見趙香柚本人就把她給驚呆了。

  原來好起來的趙香柚這麽招人稀罕！

  她要是能生一個這麽好看又乖巧的閨女……將來長大了一定能嫁一個有能耐的女婿，順便還能帶著她吃香的喝辣的。

  關鍵是，趙香柚能否極泰來，說明她是個有福氣的，如果自己後來那幾個閨女也能像趙香柚似的……是不是如今也好好地活著？

  她們當初不好的症狀可是一樣樣的呢！

  “可是萬一小舅媽將來生的是兒子咋整？”趙香柚不樂意摸，萬一生了兒子回頭來怪她？

  不然生了女兒讓範氏等人知道了跑老趙家來罵她？

  不是怕。

  就是不想惹麻煩。

  “是兒子如果能長得跟你一樣那也成啊，長得好娶媳婦還是很占便宜的，實在不成可以將他嫁出去！”孔氏道。

  趙香柚被驚呆了，把唯一的兒子給嫁出去，這……這她娘的想法在眼目下的時代是多麽地離經叛道啊！！！

  若是讓她那個重男輕女的姥姥知曉了，還不得當場氣死！

  這個小舅母也是個人才！

  趙香柚忍不住給她潑冷水：“阿奶說，生閨女多像爹，生兒子多像娘！”

  孔氏卡殼了。

  也是，她生的閨女都像她男人，一個長得比一個好看。

  其實要說，三個閨女也夠了。

  把她們好好地養大……

  “啪！”孔氏使勁兒拍了下大腿，把二丫和趙香柚嚇了一跳，接著就聽見她說：“我不生了！回去就讓你們小舅舅喝絕子藥！”

  趙香柚跟趙二丫再度被她給震驚住了，趙香柚還好一點，就趙二丫的三觀真是被孔氏給顛覆了。

  而且這種話孔氏咋能隨隨便便就說出來？

  讓範氏知道了還不得跟她拚命？

  “小舅母……”趙二丫想說些啥，但……但話到嘴邊她又茫然了，說啥呢？讓小舅媽別給小舅舅喝絕子藥？

  她一個沒出嫁的外甥女咋能說得出口？

  “柚兒現在學認字兒，阿奶說認字兒的小姑娘將來能嫁到富貴人家去。阿奶說富貴人家娶媳婦喜歡娶識字兒又能管賬的！”趙香柚還是很欣賞這麽有勇氣（不走尋常路）的孔氏，盡管她的出發點隻是為了讓女兒女婿將來養她。

  咳咳。

  當然，她給孔氏出這個主意還是想給老曲家找事兒，讓三個孫女兒去上學……範氏跟曲老頭兒不得氣死？

  反正鎮上有私塾，而且紅鬆鎮至少有兩個村裏也有私塾，至於說人家收不收小姑娘，這個就看孔氏的本事了。

  鎮上的私塾玄，但是村裏的私塾趙香柚覺得有戲，畢竟村裏能收到的學生有限。

  而且在鄉下，男女大防並不是很嚴格，哪家的姑娘家媳婦子不下地幹活兒？

  若搞男女大防……

  嗬嗬……

  誰家能養閑人？日子還咋過？

  孔氏聽趙香柚這麽一說，頓時就亮了眼睛，“哎喲，你可是提醒我了，我謝謝你啊柚兒！”

  說完，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來塞給趙香柚：“這是小舅母送給你的，從我娘家拿的，我哥出去給人幹活兒主家賞了一個，他舍不得吃就留給我了，正好他們說你生辰要到了，我就藏起來給你留著了！”

  趙香柚也沒客氣，她接過蘋果抱著甜甜地笑著道謝：“謝謝小舅母！”

  “哎喲，真是招人稀罕的小姑娘！”孔氏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臉，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風風火火的，是個爽利性子的人。

  “柚兒……小舅母說的話你……你當笑話聽聽就得了，嫁人了咋能不給夫家生兒子呢？”趙二丫怕趙香柚被孔氏給帶歪了，等她一走就連忙教育她。“姑娘家到底要嫁人，要靠夫家養著，不能不給人生兒子的。而且嫁人之後，有了兒子才能安身立命……”

  趙香柚迎著趙二丫的目光道：“二姐姐，柚兒覺得小舅母說得沒錯呀，女孩子為啥就比不上男孩子？女孩子長大了也能掙錢養爹娘噠！”

  她掰著手說：“繡花兒能掙錢錢，買糖糖能掙錢錢，學了字兒給人算賬能掙錢錢，跟古伯伯學醫看病病也能掙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