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緹鬆穆帶人回紅緹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紅緹真予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裏睡了一覺了。

  紅緹百雅幫紅緹鬆穆取下外套，把衣服放到架上，“弟子們說真予回來了，我想，等他休息幾天，我們就跟他說真真和予予的事，問他是怎麽想的，其實我看那兩個孩子也挺乖的，要不然，我們勸真予把孩子留下，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他要是介意九宮的事，我們再想辦法讓他跟九宮斷掉關係。”

  紅緹鬆穆有些疲倦道，“我今晚先見見他吧。”

  “明天。”紅緹百雅道，“這麽晚了，他應該休息了，你也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好，都聽夫人的。”

  ——

  “庭中古樹，梢上蟲鳴，與境相映，與寂相容，望聞，適也。”紅緹真予扔了上一個紅緹真予留下來的感詞，唾棄道，“真是有什麽寫什麽，要沒這棵破樹，天地都給你寫了。”

  門口有弟子傳話，“公子，夫人讓你去紅降閣吃早飯。”

  紅緹真予眸光流轉，“現在？”

  “是。”

  “好。”

  紅緹真予整了整自己的新衣裳，慢步往外走。

  紅降閣離他住的地方不是很遠，他慢慢走，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守在紅降閣外的弟子看到他，眼神有些奇怪。

  紅緹真予忽視他們，直接走進去。

  紅降閣二樓是門主休息和吃飯的地方，紅緹真予進到二樓旁廳的時候，紅緹鬆穆正坐在窗邊看東西，看得眉頭緊皺，他聽到聲音，看是紅緹真予，便放下手裏的東西，指著飯桌，“坐。”

  紅緹真予慢慢坐到飯桌前，紅緹鬆穆也起身坐上去。

  紅緹鬆穆給他舀了一碗粥，“今天你娘就不陪我們吃了，我們父子兩好好聊一聊。”

  紅緹真予看著他舀粥的手，手偷偷去碰腰上的匕首。

  紅緹鬆穆把粥放到他麵前，輕輕道，“這次你願意回來，爹娘都很高興，下次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免得你娘一直為你操心。”

  紅緹真予不說話。

  “吃吧。”紅緹鬆穆給他夾了點小菜，“異魂的事你不用擔心，祁王還沒有決定要怎麽做，如果非要用陣法，長老們會盡量爭取用別的辦法來對付邱單，總之不會把你交出去。”

  紅緹真予麵無表情地拿起勺子。

  “真予，你這些年在外的日子居多，爹也不知道你都經曆了什麽，但是有什麽問題，心裏有什麽事你不要一個人憋著，你把心事說給我，或者你娘都可以，你要是不想說給爹娘聽，你也可以找你阿姐，你阿姐一直很關心你，我們是一家人，不管你都經曆了什麽不好的事，我們都不會覺得你不好的。”

  紅緹真予低頭吃飯，還是沒說話。

  紅緹鬆穆轉了轉勺子，輕輕道，“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裏在怨恨我和你娘，這些年爹娘做的確實也不好，你有事情不跟我們說，我們就以為你一切安好。”

  紅緹真予一口一口喝著粥。

  紅緹鬆穆認真看他，“但是，真予，你是一個男人，有些東西作為一個男人，你要學會承受，更要學會擔責，你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一些事爹娘可以先替你扛著，但是終有一天，你要麵對自己的生活，你還要擔起最小一個家庭的責任，你也會成為一個父親，那個時候，你會麵對更多的問題，那些問題很多是爹娘無法幫助你的。”

  紅緹真予暴躁地放下勺子，“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懂！”

  “你不懂沒關係，爹也是從不懂到懂。”紅緹鬆穆放緩神色，“很多事情它就是一個過程，該有的磨礪都不能少，你現在覺得痛苦，但是等將來你發現你在痛苦中錘煉出來的東西能夠派上用場，你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值得！”紅緹真予磨牙道，“什麽過程不過程，我隻知道過去的十幾年我很痛苦，我沒覺得我在痛苦的時候學到了什麽，我隻知道我被無緣無故孤立，我隻知道在我最需要人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來幫我，我告訴你，我變成這樣，你們誰都有責任！你不配做我的父親，根本不配，從小到大，你教給我的是責任嗎？不是！你隻教給我一件事，就是拋棄！我討厭你，討厭你們！我討厭紅緹門！”

  紅緹鬆穆無奈點頭，“是爹的責任，爹以為你想要什麽，你會來跟我們要，這是爹娘的問題，爹娘沒有保護好你。”

  “嗬。”紅緹真予喉間有些哽咽，“我想要什麽去跟你們要？你們連最基本的保護都沒有給我，我跟你們要什麽？從小到大，每個神門弟子都會上講堂，都會聽課，隻有我沒有，他們在講堂玩笑的時候我被趕在門外做事，弟子年齡小的門都不讓出怕有危險，我呢？我能要什麽？我有的別人有，我沒有的別人也有，我還不能有，這是一種多麽不公平的待遇？我還能要什麽？公平有沒有？”

  紅緹鬆穆沉痛點頭，“是爹疏忽……”

  “嗬，大家說我沒教養，我就是沒教養，那又怎樣？我就是在外麵摸爬打滾長大的，就沒人告訴過我怎麽做事怎麽做人，我怎麽高興我就怎麽做，誰都管不著我！”紅緹真予深吸一口氣，“你也不用給我解釋，我知道沒人要我活著，你們放我一個人在外麵，不就是想借別人之手處理掉我嗎，這些我都懂！”

  “真予，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紅緹鬆穆微微皺眉，想要解釋，但是紅緹真予根本不聽。

  “沒有這個意思？我不到十歲我就在外麵跑了，外麵多少人盯著我啊你不知道嗎？！你是心夠大嗎紅緹門主！我這個兒子你們都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我活到現在讓你們頭疼多久了啊？！”

  紅緹鬆穆垂眸，“是爹的問題，但是爹從來沒想要你出事……”

  “不重要了！”紅緹真予起身，“是不是你的問題，你怎麽想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難不成你們還能把我曾經的痛苦都消掉嗎，我告訴你，我現在隻想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