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卿被女兒抓了包，麵上訕訕的，自己也覺得對不起殷夫人，誰知道昨晚睡的那麽香，一睜眼就到這時候了。

  他趕緊快步走過去，挨著殷夫人坐下，抓住她的手，輕撫手背。

  “夫人，是為夫不好，昨晚實在是喝太多，什麽都忘了，又睡到這個點，讓你操勞了。”

  殷夫人也沒給他好臉色，淡淡地掃了一眼，冷哼一聲。

  “老爺倒是睡的舒爽，妾身卯時就起來了，就為了張羅今日的宴會。

  本想著展姨娘會幫襯著點，我好歹能休息一下，誰知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她的人！

  我讓春梓去她院子裏問問，誰知竟被她的丫鬟給轟了出來，老爺，你說，哪個府上的姨娘敢這麽囂張啊！根本不把我這個夫人放在眼裏！”

  展姨娘聽了這話，當即就炸毛了，她本就是個炮仗性子，一點就著。

  “你瞎說！你什麽時候讓春梓去過我的院子！你就是故意陷害我，你……”

  啪——

  話還未說完，白嫣笑忽而站起來，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你不過是個姨娘，要謹守自己的本分！我娘是正室夫人，有你這樣跟她說話的麽！

  一口一個你，誰給你的膽子！一個妾室也敢在正室跟前放肆，真是無法無天了！”

  展姨娘捂著紅腫的臉頰，氣哼哼地看著她，正要出口反駁，白嫣笑卻已經轉過頭去。

  她眼裏掛著淚珠，可憐兮兮地看著白都督。

  “爹爹，以前女兒說姨娘的不是，您還總是教育女兒不要插手這些事，可現在你也看到了。

  展姨娘當著您的麵，就敢這樣對我娘親，私下裏，那得多囂張！不是女兒要插手後宅的事，而是她欺人太甚！

  展姨娘總是欺負娘親，我做女兒的能不心疼麽，若是連自己的娘親受了委屈，我都不敢出手幫助，那我這個女兒要了有何用！”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慷慨激昂，一出口就給展姨娘安上了不敬正室的帽子，而且語速極快，根本不給展姨娘辯解的機會。

  隻能說，白嫣笑是被殷夫人一手教出來的女兒，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白都督看著女兒可憐巴巴的小臉，趕緊拉到跟前來，抹了抹眼角的淚，那叫一個心疼。

  “乖女兒，別哭了，爹爹都知道了，這事不怪你，你是個好孩子，爹爹會好好處理這事的。”

  白嫣笑撲進他懷裏，抱著他哭的梨花帶雨，轉頭看向展姨娘的時候，卻露出一抹挑釁的笑。

  殷夫人坐在邊上，眼觀鼻，鼻觀心，任由女兒發揮，譏誚地看著展姨娘青黑的臉。

  展姨娘差點氣得當場去世，捂著通紅的臉，跺了幾下腳，原本還想說什麽，可是看到白都督那張黑臉，又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好漢不吃眼前虧，哼，就讓這母女倆再囂張一天，明天就戳穿殷夫人那張醜惡的嘴臉，看她們娘倆還怎麽在府裏橫！都要拉出去沉塘的！

  思及此，展姨娘在白都督生氣之前，趕緊低頭認錯，態度良好。

  “老爺，是妾做錯了，今日該早起給姐姐幫忙的，以後再也不會了。”

  白都督見她如此，心裏的憤怒稍微平息了些。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夫人就是夫人，以後在府裏，若是再讓我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話，就不要怪我不顧念舊情，到時候把你逐出府，你也不要怪我。”

  展姨娘聽到這話，心頭驚雷陣陣，差點嚇得癱軟在地。

  真是被這母女倆給坑死了，一對賤人！

  就看你們能囂張到幾時！

  等今日宴會結束，就要跟老爺和盤托出，一刻都等不及了！

  展姨娘目光陰騖地掃了殷夫人一眼，正要落座，白嫣笑卻又突然插嘴了。

  “爹爹，女兒心裏實在難受，不想看到展姨娘呢，你讓她去別處吃早飯嘛，看著她，真是沒胃口，想來娘親也會吃不下飯的。”

  白都督此時正滿心的愧疚，自然是什麽都依母女倆，當即轉頭看向展姨娘。

  “你去自己院子用飯吧，不要在這裏杵著了。”

  展姨娘心口起伏，咬著牙關，卻說不話來，眼前一陣金紅一陣黑地閃爍。

  長長的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裏，強迫自己露出一抹虛假的笑，朝白都督附身行禮，告辭離開。

  剛出了院子，展姨娘就氣得差點踢翻花壇旁擺的菊花。

  “那個賤人！看來她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議了，好，真好，既然你一心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展姨娘張站直身體，正要離開，迎麵碰上兩人，正是白嫣然和她的丫鬟。

  她眼珠一轉，快步迎了上去。

  “然姐兒，這是要去跟老爺一起用飯嗎？”

  白嫣然穿著一身白裙，麵色有些冷清，就像那雪地裏開出的紅梅。

  “展姨娘。”

  展姨娘看著她，心裏有些不忍心，也恨極了殷夫人，當即開口。

  “然姐兒，你可知道，姐姐已經幫你說好了一門親事呢，把你的生辰八字都送過去了，就是李府那個二公子。

  那二公子看著長得人模人樣，實則是個肺癆鬼呢，你可不要被姐姐給坑了，她這是把你往火坑裏推啊。

  姨娘實在不忍心看你這麽好一姑娘，就這樣白白被糟蹋了，所以才告訴你的，你最好是有個心理準備。”

  白嫣然原本淡然的臉，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隻覺晴天霹靂一般，唇色蒼白，微微顫抖。

  “姨娘此話當真？”

  展姨娘伸手籠了籠頭發，輕笑一聲。

  “千真萬確，然姐兒若是不信，可以親口去問問，不過，我覺得那樣做沒什麽用，畢竟老爺現在隻聽姐姐的，就算你跟他哭鬧，也於事無補。”

  展姨娘說完這話，也不等她開口，便朝她擺手，擦身而過。

  白嫣然站在原地，身體微微發抖，春桃急忙扶住她的手臂。

  “小姐，你沒事吧？這個殷夫人太過分了，竟要把小姐嫁給一個癆病鬼，好歹毒的心思！

  小姐明明是嫡女，卻比不上一個庶女的丫頭，在府裏便處處忍讓，就算是這樣，殷夫人依然不放過你，真是太狠毒了！”

  白嫣然頓住身體，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眼底盈著細碎又決絕的光。

  “我們走。”

  春桃見她轉身，趕緊跟了上去。

  “小姐，不去陪老爺用飯了麽？”

  白嫣然嘴角噙著一抹寒涼的笑，陪他吃飯有何用，就是個豬油蒙了心的渣爹！

  等到快晌午的時候，府裏陸續開始來人。

  岐陽王住在巡撫府，離的近，也是最先到的。

  白都督笑臉相迎，趕緊把人捧上正座，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之後便是獨孤鐸，帶著兩個兒子，還有虎嘯軍的重要將領一同來了。

  君子闌和江明時緊隨其後，算是給足了白正卿麵子。

  其實他們倆是一點都不想來的，奈何岐陽王發了話，也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來走個過場。

  獨孤雪嬌是最後一撥，她跟君輕塵從巡撫府出發，在都督府所在的巷子口時，坐在馬車上等了會兒。

  直到擎天軍的幾人趕來了，才一起去了都督府。

  要說這商落城，除了富得流油的巡撫府，就屬都督府最華貴了，府裏的宴席自然也不一般。

  將士們整日裏待在深山老林裏練兵，整天喝粥吃鹹菜，大過年的，才能見到點葷腥，一個個早被饞的要上樹了。

  這麽好的蹭飯機會，怎麽能白白錯過呢。

  獨孤雪嬌昨晚便交代了擎天軍，今天一定要來，而且要放開肚子吃，不把都督府吃的流眼淚，就不回去。

  估計虎嘯軍那邊也是這麽想的，大大小小的頭領都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

  這邊擎天虎三兄弟，還有水寶瑩，以及幾個副將也跟著來了，除了曉星離不愛湊熱鬧，湛繹不愛人多的地方，兩人留在了大營裏。

  趙娘子和趙二寶也來了，以前除了大柳樹村，連附近的烏台鎮都很少去，都督府對他們來說，簡直跟皇宮一樣。

  這次過來，不是為了蹭吃，而是為了開開眼界。

  擎天狼見擎天虎把趙娘子給領來了，心裏不舒坦，總覺得自家大哥在跟自己秀恩愛，幹脆求著趙秋蘭一起來了。

  趙秋蘭本是靦腆的性子，不想來的，被他軟膜硬泡，最後還是跟來了。

  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他身邊，也不怎麽說話。

  獨孤雪嬌看著三兄弟來赴個宴，還拖家帶口的，有些哭笑不得。

  剛來商落的時候，這一個個的都還是單身狗，不曾想打了一場仗，竟都找到了真愛。

  她這做老大的，甚是欣慰。

  進門之前，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幾句，不要亂跑，不要多管閑事，隻管悶頭吃菜就是了。

  擎天軍個個點頭如搗蒜，表示絕對會做個乖乖的吃貨。

  殷夫人原本站在院子迎接貴客，看到獨孤雪嬌和她身後那一群人的時候，嘴角抽了抽。

  這他娘的，這是要吃垮都督府麽！

  她麵上的笑十分虛假，就是那種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獨孤小姐。”

  獨孤雪嬌看她一眼，麵上的笑倒是真誠的很。

  “殷夫人。”

  看到殷夫人，就不覺想到當初假山上的那一幕，總覺得今天會發生點有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