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曦並未抬頭，依舊專注地看著小銀爐上咕嘟冒泡的水壺，隻是嘴邊帶著淺淺的笑。

  “阿奴，這些年你不在，我一個人無所事事，便親自采了梅花上的初雪，裝到罐子裏封存起來，等到來年，再把它取出來，用以煎茶。

  我心裏總想著你愛喝茶，或許哪天你回來了，就會品嚐到這茶，我給它取名心尖雪，本以為……”

  說到這裏，微微抬頭看她，眼角帶著一絲笑，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等了那麽久，終於等到你。

  阿奴心跳加速，完全不受控製，霞光般的紅色染上白玉麵龐。

  她趕緊低下頭，一雙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手，他的手生的也極美，比天山的玉石還要細膩白潤。

  隨著他輕輕拎起茶壺，月白色的衣袖一點點卷上去，露出一截細白的腕子。

  就在她看的專注又心動時，偶然間露出一塊青紫的痕跡，十分顯眼，破壞了那原有的白玉質感。

  阿奴呼吸一窒，原本的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眼底彌漫著深濃的猩紅。

  “公子，你可曾想過要離……”

  後麵的話還未說完，已被急急打斷。

  百裏夜曦察覺到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把袖子一扯，蓋住了上麵的淤青。

  “阿奴，不要亂說話，小心周圍……其實，你能回到我身邊，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其他都不足為懼，也不再奢望，於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救贖。”

  阿奴端著他遞過來的茶盞，不敢看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倒影，眼底有淚光閃爍。

  “公子，是阿奴沒用，就算是死，也不該離開你的，是我害了你，你是為了我才……”

  百裏夜曦再次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極盡溫柔。

  “阿奴，往事不必再提，隻要現在的結果是好的，就都是好的，我從不後悔當年的選擇，所以你也不要再自責。”

  怎麽能不自責呢？

  阿奴苦笑一聲，眼淚落在碧玉茶盞裏，一股苦澀順著舌尖傳到心裏。

  正在她要開口的時候，遠處傳來腳步聲。

  阿奴倏然轉頭看去，眸光瞬間變得晦暗，好似蓄勢待發的獵豹，渾身都緊繃起來。

  百裏夜曦輕柔地拍拍她的手背，看向來人的時候，依舊是那副涼薄的表情。

  完顏泱竺朝著小亭子行來，待看清裏麵坐著的人時，嘴角冷冷一勾。

  “駙馬真是好情趣，竟在這裏煮茶，離得那麽遠，本宮就聞到茶香了，為何不去差人請本宮過來品一品呢？”

  說著話，人已經到了涼亭，在百裏夜曦旁邊的石凳上坐下，順手撈過他纖瘦的腰攬進懷裏，仿佛根本沒看到對麵的人。

  百裏夜曦神情不變，隻是眼底的清亮化作一絲不耐和厭惡，卻被他掩藏的極好。

  “公主說笑了，不過是簡單的茶水而已，入不得公主的眼，我又何必自找沒趣。”

  完顏泱竺早就習慣了他的嘲諷和不順從，見他想要掙紮而出，越發把他的腰箍緊了，甚至在上麵輕輕捏了幾下，直到聽見幾聲低呼，才滿意地勾起唇角。

  “駙馬這是在嫌棄本宮嗎？”

  說著話，忽而用另一隻手擒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強製扭過來與自己對視，一張容光絕世的妖豔容顏闖入她的視野。

  “即便過了這麽些年，本宮見過那麽多的男人，依然沒人能比得過駙馬呢。”

  眼看著她就要靠過來，呼吸灑落在麵上，百裏夜曦心頭一跳，雙手用力一推。

  完顏泱竺冷不防被他推出，差點從石凳跌到地上，臉色倏然陰沉，抬手就是一巴掌。

  “賤人！”

  百裏夜曦身子本就孱弱，被她這麽一打，好似飄零的落花，直接從石凳上摔了下去，額角磕在地上，鮮血汩汩而出，在那玉白的麵頰上流淌，觸目驚心。

  他眼前黑影一閃，有人擋在了他麵前，厲聲大喝。

  “公主，請不要這樣。”

  完顏泱竺看著眼前的少女，眼底陰騖彌漫，甩手也是一巴掌。

  “賤婢！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跟本宮說話！”

  阿奴被她打了一巴掌，小臉瞬間紅腫起來，可依舊跪的筆挺，雙手緊攥，指甲已陷入肉裏，倔強地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

  “公主，請不要這樣。”

  完顏泱竺不曾想她是這樣的硬骨頭，不怒反笑，隻是手下卻沒留情，又在她另一側臉上甩了一巴掌。

  “嗬，賤婢，既然你想受罰，本宮就成全你，像你這般不知尊卑的賤婢，若是不給你點教訓，你永遠學不會規矩！

  你可記好了，主子說話，你隻能立在一旁聽著，像你這般魯莽地衝出來，隻會讓他更慘。”

  說到這裏，似乎嫌自己動手太疼，朝身旁的鎏夜打了個手勢。

  “鎏夜，給本宮掌嘴！”

  鎏夜本是練武之人，手上力氣極重，剛扇了兩耳光，阿奴嘴角已溢出鮮血，可她的膝蓋卻好似長在了地上，被扇倒了，再迅速跪起來。

  纖薄的後背卻好似一堵牆，勢必要為身後的人遮風擋雨。

  百裏夜曦耳邊充斥著啪啪的打臉聲，猶如刀鋒割在耳邊，一陣寒涼鑽進心肺裏，咳的撕心裂肺，又吐出一口血。

  他伸出細弱的手腕，拽住阿奴的手臂，艱難地開口。

  “阿奴，你讓開。”

  阿奴卻好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話，被扇倒就重新跪起來，嘴裏反反複複隻那一句話，像塊頑石。

  完顏泱竺看著這兩人，眸子裏暗藏的暴戾和不屑，五官凝結了一層寒霜。

  “嘖嘖，你們雖是主仆，看起來卻像是一對苦命的鴛鴦呢，本宮這正室反倒顯得多餘了。”

  說到這裏，倏然站起身，低頭看著地上的百裏夜曦，仿佛看著一隻螻蟻。

  “駙馬，你這賤婢不懂規矩，本宮給帶走了，幫你調教幾日。”

  話音落，也不等他答應，朝鎏夜揮手，笑著離去。

  鎏夜把阿奴拽起來，見她反抗的劇烈，隨手抽出一把匕首，紮進她的琵琶骨，拖死狗一般，把人拖走了。

  百裏夜曦看著渾身染血的阿奴，目眥欲裂，想要阻止，奈何身體不聽使喚，哪兒哪兒都痛，根本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