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說完這句，下意識抬頭偷偷看他一眼，見他麵上沒什麽表情，才繼續說了下去。

  “就當是我厚臉皮好了，還沒有為您做什麽就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隻是這次，我非走不可。

  我要去西北，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先跟您告個別，感謝王爺這些年的照料。”

  君輕塵手中的筆一頓，抬眸看她，眼神複雜，卻又帶著一絲篤定。

  “你是為了獨孤小姐？”

  雖是問句，確實肯定的語氣。

  柳如煙沒有否認，頭磕在地上。

  “嗯，我要跟她一起去西北。”

  君輕塵靜靜地看著她，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

  “為什麽？”

  這麽些年一直安靜地待在岐陽城，從未想過要走出去的人，突然說想離開，還是為了一個隻認識幾個月的人，這不是很不可思議麽。

  柳如煙內心沉靜無比，麵對他無形的威壓，沒有絲毫的膽怯。

  “因為獨孤小姐許我一夢，我想報答她，這麽些年，我一直把自己縮在厚厚的殼裏。

  是她打開了我的殼，所以想跟她出去看看，就算是死在戰場上，我也無怨無悔。

  就算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君輕塵聽到這話，忽而輕笑出聲，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無怨無悔麽……”

  炎文站在門口，身體僵直，雖然早就猜到了她要說什麽，但親耳聽到，還是鑽心的疼。

  君輕塵坐在那裏，微抬頭看著屋頂，周身籠著寂寞的苦澀。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

  “你若是想好了，那便去吧，就像當初說的，若你想走，隨時可以走。”

  柳如煙重重地在地上磕了頭，“多謝王爺成全。”

  她慢慢地站起身，正要出去，卻又聽到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你看到滿天的孔明燈時，可有想到什麽人？”

  柳如煙心頭一緊，袖子裏的雙手緊攥成拳。

  “我想對王爺說的話，上次已經說過了，該如何抉擇，全看王爺自己。”

  話音落，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炎文站在那裏，身形一怔。

  “炎文大哥，對不……我要走了，你保重。”

  到了嘴邊的對不起咽了下去，這話的分量太輕，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就不要再給他任何希望了。

  她說完之後，落荒而逃。

  炎文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緊皺，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才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進去。

  炎武想要拉住他，卻被他甩開了手，幽幽歎息一聲，也跟著走了進去。

  炎文跪在地上，聲音擲地有聲。

  “主子，這次兩邊開戰，異族作亂，王爺肯定不可能無動於衷。

  您要派遣梟冥衛過去，我自願請命，前往西北督戰。”

  君輕塵微閉著眼，聽到他的話，許久沒有說話。

  就在炎文以為等不到他的允諾時，他開口了，聲音冷的能凍成冰渣。

  “炎文，你倒是好樣的，跟在本王身邊這麽些年，隻學會了癡情。

  本王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罷了，去吧，守著她，人生在世，總會為愛瘋狂一次。

  不管結局如何，你自己問心無愧就行，這麽些年衷心為主，就當是給你的獎賞。”

  炎文原本黯淡的眼底立刻爆射出精光，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

  “多謝主子。”

  他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後麵傳來一句話。

  “活著回來。”

  炎文隻覺心底一熱，眼角微熱，抬腳走了出去。

  炎武也站了起來，看了看離開的炎文，又看看獨自坐在那裏的君輕塵，感覺整個屋子都被孤寂籠罩住了。

  “主子，你答應讓炎武去商落，是為了讓他……”

  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君輕塵眉頭皺起來了，十分聰明地沒有說下去。

  炎武心裏納悶的要死，這男人有了喜歡的人，為何都變得這麽怪異？

  明明是擔心獨孤小姐，明知道如煙和炎武去了，都是為了保護她，才答應的這麽爽快，直接說出來就那麽難嗎？

  唉，主子就因為什麽事都憋在心裏，才會這麽可憐。

  炎武都快看不下去了，眼珠一轉，又換了個話題。

  “主子，聖旨上說，大軍要在八月十五中秋節出發，那獨孤小姐肯定也會跟著出發了。

  您還會按計劃提前趕回涼京麽？若是那樣，您可能就見不到獨孤小姐了……”

  說這話，完全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可他有什麽辦法呢？為了自家主子，真是操碎了心。

  君輕塵忽而睜開眼睛，卻沒有看他，隻是擺了擺手。

  “你出去吧。”

  炎武：……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炎武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又幫他帶上了門。

  君輕塵再次拿起筆，筆尖在宣紙上落下，滿滿的全是一個名字，卿卿。

  好似跨越了時空，飽含著深深的悔意，無聲地訴說著思念。

  岐陽城，將軍府。

  就在中秋前的幾日，獨孤雪嬌收到了江明時的帖子。

  想來出征在即，江明時不知怎麽想的，約她在保福寺見麵。

  難道是要去求個簽保平安？

  獨孤雪嬌想了想，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便讓人回了帖子。

  隻是在去保福寺之前，她還有件事要幹。

  “小姐，我打聽過了，龐初瑤和德勝公公是今天下午出發回涼京。”

  “嗯，沒錯，龐初瑤的臉應該傷的很嚴重，身上好像也被咬的不輕。

  我聽說把整個岐陽城厲害的大夫都請了一遍呢，可惜效果不怎麽好。

  想來是拖不下去了，準備會涼京治療，所以才會早早地回去。”

  “我也找人問了，原本說要跟攝政王一起回，但現在他們等不及了，提前幾天回去了。

  德勝公公好像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從他來了岐陽城，聽說就一直躺在床上。”

  獨孤雪嬌正在畫符，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匯報龐初瑤和王德勝的行程。

  她把手中的筆一丟，站直身體，拍了拍手。

  “走，去送他們一程，好歹也是朋友。”

  玉簫和流星恍惚以為聽錯了，瞪著眼看她。

  獨孤雪嬌見兩人傻呆呆的，抿唇一笑，朝兩人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