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雪嬌問了一句，卻不見外麵有任何回應，剛剛還在嘰嘰喳喳的兩人，怎麽突然就沒了聲音？

  怎麽想都不對！

  她給玉簫兩人使了個眼色，早把武器拿在手中，警惕地盯著馬車外。

  獨孤雪嬌這才慢慢地挑起車簾一角，可當她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隻覺時間也停止了。

  天上地下，月色清輝流轉，仿佛隻剩下對視的兩人。

  君輕塵借著溶溶月光看著她，與她相交的目光愈發濃烈，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有她清晰的身影，幾分驚詫，幾分狐疑，還有幾分看清的莫名情愫。

  他眼中突然就染了幾分暖意，對著那雙琉璃目展顏微笑。

  笑的那麽溫柔，那麽隱忍。

  獨孤雪嬌被這突然的笑驚到了，那張略有些蒼白的麵頰，像是雨打的白芍，韻致楚楚，卻又讓人心生憐惜。

  兩人一個車內，一個車外，靜靜對視，卻不說話。

  炎武立在君輕塵身後不遠處，急的抓心撓肝。

  主子，你倒是說幾句話啊，不要命地帶病趕過來，好不容易見到人，卻成了榆木疙瘩，真是讓人急死！

  車裏的玉簫和流星也察覺到不對勁，剛剛還一身警惕，怎麽突然就放鬆了？

  兩人稍稍偏轉身體，順著獨孤雪嬌的視線看過去，差點被嚇死，身體迅速縮了回去。

  妖冶的夜色，詭異的場景。

  最後還是獨孤雪嬌當先開口，打破了這寧靜。

  “王爺怎會在此？晚上出來賞月嗎？”

  可今天是乞巧節，最多也就有個小月牙，又不是瘋子，誰會騎馬來這荒郊野外賞月！

  這話一問出口，獨孤雪嬌隻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過，龐初瑤之前不是說要跟他一起去逛街看花燈，怎麽他人卻在這裏？

  君輕塵在她臉上看出一絲懊惱，又帶著一絲疑惑，微皺的眉毛也多了幾分秀氣，高懸的心突然就落了地。

  他的眸光暗沉，如靜湖深潭，看向她的時候，眼尾上揚，帶著一絲極淡的紅，邪魅而妖嬈。

  “嗯，來賞月。”

  獨孤雪嬌：……

  這天沒法聊了。

  三人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馬車旁，看著壞掉的車輪，嘴角抽了抽。

  君輕塵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獨孤雪嬌身旁，與她一同看向車輪，聲音淡然，卻帶著幾分沙啞。

  “你們的馬車壞了？”

  獨孤雪嬌察覺到他的聲音不對勁，轉頭的時候，眸光鎖住他略微蒼白的臉，尤其是那張淡色的唇，眉頭皺起。

  “王爺，你生病了？”

  她答非所問。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沒有人比她更熟悉君輕塵，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沒少生病。

  剛開始她是不解，一個天天早起練武的人，身體怎麽會那麽弱？

  直到有一次，她原本要出去赴宴的，卻因為下雨臨時取消回府，意外發現他在極冷的深冬泡冷水澡！

  她走進屋裏，一臉驚懼地看著浴桶，但見他慘白的臉，雙眸緊閉，正靠著浴桶壁。

  有那麽一瞬間，心跳驟停，恍惚以為他死了。

  她衝過去，雙手摟著他的頭，按倒自己溫暖的懷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聲又一聲地喊他名字。

  直到一雙冰涼的手覆蓋在她的肌膚上，才被凍的倏然一顫，把他放開。

  兩人長久地對視著，一個淚眼模糊，一個滿是疼惜。

  隻記得那雙好似染了白霜的唇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正是因為那一次意外撞見，她才發現了君輕塵經常生病的緣由，一切都是為了偽裝，也是為了活下去。

  知道真相的她心如刀割，抱著他冰冷的身子哭成個淚人。

  如果可以，真想替他受這些罪。

  沒有什麽對不起，隻有誰更心疼。

  獨孤雪嬌看到他的臉色，想起往事，心裏雜亂如章，又潰不成軍。

  下午的時候才剛下定的決心，此後與他再無瓜葛，不再糾纏。

  可為何一見到他這病弱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關心，忍不住心疼？

  君輕塵原本想說“沒什麽大病，不用擔心”，可看著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他身體突然一晃，好似被雨璀璨的白芍，花瓣掉落，碾落成泥。

  獨孤雪嬌心頭一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

  “王爺，你沒事吧？”

  君輕塵微彎著腰，腦袋枕在她肩頭，極清冷的麵孔略帶感傷，有些貪婪地汲取著鼻尖淡淡的暖意馨香。

  “可能是燒還未退，有些眩暈。”

  漆黑的長美得如同方方染出的香墨，帶著淡淡的蘇合香，隨著說話的吐息婉轉迤邐。

  獨孤雪嬌突然有些心慌氣短，明明溫暖而芳香，卻異常慌亂。

  她無措地看著旁邊的炎武，無聲地質問著，你家主子病成這樣，為何還讓他胡來？就不知道攔著點！

  炎武被她盯的後背發涼，悄摸摸地往後退了一步。

  天地良心，主子那倔強的性子，他若是能聽我一句，都要燒香拜佛了。

  不多，看兩人親密相擁的場景，仿佛為了這一刻，主子等了好多年，莫名想要落淚。

  突然覺得，主子生病趕過來，病情或許會加重，但結果卻是極好的，指不定心裏正偷著樂呢。

  主子以前高燒比這還嚴重，還堅持帶病打仗呢，怎麽突然就暈了？

  炎武突然福至心靈，好像窺探到了什麽大秘密。

  他朝身後的梟鷹衛悄悄擺手，一行人來如風，去同樣如風，不帶著一片雲彩，隻是順便把玉簫和流星抗走了！

  轉眼間，隻剩下獨孤雪嬌和君輕塵兩人，還有一旁打著響鼻的閃電。

  獨孤雪嬌有些傻眼。

  炎武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主子都不要了！

  就這樣把重病的主子丟在這，真的好嗎？不怕等君輕塵病好了，打斷他的狗腿嗎！

  獨孤雪嬌沒有辦法，眼看著這人虛弱成這樣，總不能把他丟在這裏，自己一個人走。

  再說了，就算她想走，也走不了啊。

  馬車壞了就算了，竟然還被梟鷹衛給弄走了，美其名曰拿回去修理。

  獨孤雪嬌想到炎武的所作所為，隻想把他暴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