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我的手廢了……
作者:你那麽甜呀      更新:2020-05-08 02:43      字數:3840
  雪琯被抱在懷裏,隻覺掌心痛的失去知覺,血緩緩流淌。

  君承堯看著她血流不止的手,幾乎要瘋了,控製不住大喊一聲。

  “你不知道你的手對自己有多重要嗎?為什麽要去擋刀?

  我皮糙肉厚,又經常受傷,就算真被刺一下,也死不了。”

  雪琯感覺痛意冰冷刺骨,看著他驚慌失措的表情,青白的唇緩緩開合。

  “你不是受傷了嗎?若正刺中你胸口,這次神仙也救不了你。”

  君承堯神情一怔,腳步頓了一下,帶著不易察覺的驚慌失措。

  “你、你怎麽……”

  雪琯慘白的唇艱難開合,聲音斷斷續續。

  “傻子,你我認識這麽多年,隻要看你一眼,便能猜出你的想法。

  更何況我曾為你包紮過那麽多次傷口,我比你還了解你的身體和表情。

  你受傷的時候,感覺自己裝的很好,可每次都能被我識破,不是嗎?”

  君承堯聽到這話,心裏一陣酸澀,緊緊抱著懷中嬌小的人。

  “雪兒,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隻有你,所以,永遠不要離開我。”

  君承堯正要抱著她去找大夫,剛好在走廊上碰到風慈。

  兩人同在教坊司的放春山,平日裏也比其他人走得更近。

  風慈不苟言笑,寡言少語,總是擺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似乎對什麽事都不關心。

  可此時看到雪琯血流不止的手,神情驟變。

  “你的手怎麽回事?”

  雪琯想要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卻怎麽也勾不起嘴角,眼底一片濕潤。

  風慈見狀,更加生氣,臉上似覆了一層寒冰。

  “你不是說琵琶是你的命,若你的手毀了,你還怎麽活?”

  雪琯跟風慈性子有些像,兩人都有些冷漠,也不怎麽愛說話。

  平時在一起,多是一個發呆,一個彈琵琶。

  卻也因為這種微妙的不同與相似,反而相處很愉快。

  雪琯知道她性子嚴謹,從不會對外亂說,偶爾會把秘密告訴她聽。

  那時候她剛來教坊司,整日以淚洗麵,幾乎活不下去。

  後來遇到風慈,聽了她的故事,明白一個道理。

  當你以為你是世上最悲慘的人時,總有人比你還悲慘。

  不知算不算是安慰,她從那段陰暗中走了出來。

  風慈說,你可以找一件可以支撐你活下去的事情。

  雪琯想了想,除了報仇,她唯一不厭其煩的事情就是彈琵琶。

  彈曲,可以訴請,可以回憶舊人,亦可以派遣心中難言的感情。

  多少個無法入眠的日日夜夜,都是琵琶聲陪著她。

  當她以為自己很寂寞的時候,最起碼還有琵琶聲。

  那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朋友。

  可若是她的手毀了,她或許就要永遠失去那個陪伴她最長時間的朋友了。

  所以,她實在笑不出來。

  風慈又怎會猜不出她心中所想,歎息一聲。

  “不想笑,就不要強求自己,難看死了。”

  說完之後,才看向君承堯,眼神立刻散出凜冽寒意。

  “你到底怎麽搞的?為何沒有保護好她?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跟我承諾的?”

  風慈出自將軍府,又曾在北地待過,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邊關將軍的鐵血冷傲氣勢。

  即便君承堯在她麵前,偶爾也會被她的威壓震懾到。

  “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雪兒。”

  雪琯麵色越發蒼白,原本紅腫的小臉透著不正常的慘白。

  風慈不再多言,她知道現在不是質問他的時候。

  “你先帶雪兒進去,有幾個太醫在那個廳裏飲宴,我去找一個來給雪兒看看手。”

  君承堯愣住,然後點頭,腳步飛快地朝屋裏跑去。

  風慈身形一動,腳步如飛,幾下消失在走廊裏。

  安嘉軒今日受同僚邀請,說是來教坊司飲宴。

  他原本不想來這種地方的,但是想到某個不聽話的小野貓最近總往這裏跑,心裏十分不安定,幹脆順勢答應,親自前來看一看。

  若是有機會,還可以找人打聽一下,小野貓到底為何要往這裏跑。

  酒宴正酣,安嘉軒看著同僚醉醺醺的,隻一人端正地坐在那裏。

  整個宴會廳裏,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風慈進來的時候,環顧一周,最後實現落在他身上。

  她快步走到近前,附耳說了幾句。

  安嘉軒眼底流光一閃,十分爽快地起身,跟她走了出去,還被同僚笑話了幾聲。

  她其實跟安嘉軒並不熟悉,卻知道今日在這個廳裏的都是太醫院的年輕子弟。

  之前聽到丫鬟討論過,吏部侍郎府的安公子來了,是太醫院長得最好的男人,斯文又儒雅。

  風慈開始也不知道哪個是安公子,但其他人都喝的醉醺醺,也唯有他一人端正地坐著,一眼就挑中了他。

  這麽一問,果然是安嘉軒。

  雪琯跟雲裳的關係不錯,連帶著風慈也把雲裳當成小妹妹。

  當初雲裳受傷的時候,她也沒少去看,自然就遇到了為她調養身體的黎艮。

  繼而又認識了獨孤雪嬌,同樣是出身將門的女子,對彼此格外有好感。

  風慈曾經在雲裳那裏見過獨孤雪嬌一次,雖然隻說過幾句話,卻對她印象很好。

  再加上曾經有一天,無意中聽到黎艮說,剛從鄭國公府回來,在忙著給安姨娘治療腿疾。

  安姨娘又是安太醫的親姑母。

  這樣一竄起來,安太醫跟獨孤雪嬌肯定還是有些交情的。

  她便鋌而走險,來找安嘉軒,誰知,剛報出獨孤雪嬌的名字,他就同意了。

  風慈也沒想到獨孤雪嬌的名字這麽好用。

  可如今事急從權,她也沒辦法,隻能事後見到她的時候,再解釋了。

  安嘉軒跟著風慈,腳步飛快地來到雪琯住處。

  他看到君承堯的時候,楞了一下,卻也隻是點了點頭,便朝床前走去。

  在他來之前,君承堯便準備好了包紮和止血用的布巾和傷藥。

  因為他每次受傷都往這裏跑,久而久之,雪琯便在屋裏備了許多這些東西。

  安嘉軒手法嫻熟,沒多久便包好了雪琯的手。

  “你的手最近便不要隨意動了,好好養著吧。”

  雪琯蒼白著一張臉,看著他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問出心中最擔心的問題。

  “我、我的手恢複之後,還、還能彈琵琶麽?”

  安嘉軒站起身,低頭看著她,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你覺得呢?既然如此在乎自己的手,就應該好好保護才是。

  如今殘了,毀了,才傷心後悔,早幹嘛去了?”

  剛說到這裏,就被君承堯揪住了衣領,差點一怒之下掐斷他的脖子。

  安嘉軒麵上卻沒有絲毫驚懼,聲音依舊冰冷。

  “郡王爺,我勸你放開。”

  說話的時候,指尖已經捏了兩根銀針。

  “因為我的針,肯定比你的拳頭快。”

  君承堯眸子裏盛滿怒火,可他到底剛剛幫了雪琯,還是放開了手。

  風慈看著一臉沮喪痛苦的雪琯,又看向自責內疚的君承堯,歎息一聲。

  “安太醫,雪兒的手真的沒救了麽?”

  安嘉軒摸出一張帕子,擦著手,聲音嚴厲了些。

  “她的手被匕首整個貫穿,手骨都傷了,好好養著,或許還能拿起筷子吃飯,至於彈琵琶,就不要想了。”

  話音落,也不再多言,轉身走了出去。

  風慈眼裏滿是不忍,看著痛苦的兩人,囑咐兩句,跟著走了出去。

  君承堯到現在都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坐到床前,抓住雪琯的手腕。

  “雪兒,我會幫你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會治好你的手,你放心!”

  雪琯搖著頭,將他的手推開,捂住臉,嘶啞著聲,好似受傷的小獸。

  “我的手廢了……”

  她看著自己被白布包裹成粽子的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看起來有些瘋癲。

  “我的手廢了,以後再也沒法撫琴了,再也沒法碰琵琶了。

  我自五歲被幹爹收養,便開始學琵琶,這麽些年,從未跟我分開過的便是琵琶。

  經曆過大風大雨,我都挺過來了,現在,連它也要離我而去麽?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為何對我如此不公?我到底……”

  君承堯看著她的眼淚,心痛如絞,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

  “雪兒,你別哭,你相信我,就算是踏遍山川湖海,走遍大江南北,我也會找到世上最好的神醫,把你的手治好。”

  雪琯眼神空虛,徹骨的痛從齒間溢出來,尖銳得能刺透人心。

  “有時候,我好希望從未遇見你。”

  若是沒有遇見你,我便不會變成現在的我。

  若是沒有遇見你,我枯萎的生命裏便隻有琵琶,再無其他。

  之前風慈問她,明知會傷到手,此後可能再也無法彈琵琶,為何還要傷到手。

  她沒有回答。

  不是因為沒有答案,而是她說不出。

  當一個人麵臨選擇的時候,下意識裏往往會選擇對自己更重要的東西。

  她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冒著毀掉右手去擋下那一刀。

  隻因為在她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君承堯的重量就超過了琵琶。

  因為她遇到了更重要的人,才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次要的東西。

  她的身體比腦子還誠實。

  正是以為意識到這一點,雪琯才更加痛苦。

  為什麽偏偏是他?

  若是當初沒有救他,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她不用飽受煎熬,也不會毀掉右手,更不會永遠失去唯一的朋友。

  君承堯聽到她的話,一顆心瞬間沉入深淵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驚慌失措。

  “雪兒,是我不好,你到我吧,罵我吧,但你不能不要我。”

  雪琯鬆開他,從他懷裏掙紮出來,蜷縮著躺在床上。

  身下被褥柔軟暖和,可卻擋不住寒意侵襲。

  “你趕緊給自己上點藥吧。”

  他傷的那麽重,還逞強要教訓那個武將,要不是他一向能忍,怕是早就疼暈過去了。

  君承堯在驚慌失措中找到一絲喜悅,雪兒還在關心他的傷勢,雪兒還是放心不下他的!

  他從櫃子裏翻出幾個小瓷瓶,隨手扯開上衣,胡亂地往傷口上灑。

  眼睛卻一直盯著床上的人。

  她躺在那裏,白鹿似的長腿曲著,深深的烏瞳無色無光,仿佛對一切都充滿了絕望。

  這樣的眼神讓人看了,心疼的要命。

  君承堯胡亂地裹上裏衣,脫掉鞋子爬上床,從背後抱著她,小心翼翼地包著她受傷的手。

  “雪兒,我一定會找人治好你的手,一定。”

  窗外,月色清輝,寒星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