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章 好意思嗎
作者:揚秋      更新:2020-03-17 05:06      字數: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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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五小姐的奶嬤嬤把呂五小姐的手放到藥枕上,在她手腕上放上絲帕,白大夫捋著胡須坐在床邊的錦杌,為呂五小姐把脈。

  方老太爺坐在屋中大圓桌旁的椅子上等著,看似悠閑,不過他擱在腿上的手,不時輕輕敲著腿,可以看出他心裏並不平靜。

  方大爺坐不住,在祖父身邊來回踱步,還時不時往床榻處看一眼。

  白大夫沒多久就收回手,奶嬤嬤上前將絲帕收起,把呂五小姐的手放回被褥裏,藍忘站在旁邊,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裏,然後就垂下了眼睛,白大夫起身走到方老太爺身邊,拱身一禮,“貴親眷這胎不容易啊!”

  “還望白大夫多多幫忙。”

  “老夫是大夫,自然是會盡力幫忙,隻不過,貴親眷這脾氣不太好,縱使勉強保下孩子,怕是也會被她給折騰掉。”方老太爺祖孫聽得這話,不由都黑了臉。

  “內子這脾氣不好,您老,就診了這麽一下便看出來了?”方大爺不怎麽恭敬的問。

  白大夫笑,“這是自然,貴親眷這脾氣不好,這五髒六腑多少都受了影響,有些損傷,一把脈便看出來了,敢問大爺,貴親眷平日是否就很暴躁,稍有點事不順心,就大發雷霆?”

  “是啊!是啊!”方大爺忍不住抱怨起來,方老太爺隻知孫媳脾氣大,倒沒想到,原來孫子還因此受了她的氣。

  不過聽著聽著,方老太爺就覺不對,孫子怎麽連閨房事,也都拿出來講呢?

  隻是看白大夫並未出言製止,心裏雖有不悅,卻不好駁了白大夫的臉麵,打斷孫子的話。

  在他看來,白大夫年紀如此老大,按說該是個通透人才是,不過他就這麽任由孫子發泄一通,難道其中另有隱情不成?

  白大夫等方大爺抱怨得累了,自己停下來,才倒了杯茶給他,示意他坐,等他坐下之後,才對他說,“鳳莊主夫人交代了,說你們很想保住這個孩子?”

  呃,鳳莊主夫人怎麽會知道的?還有是誰去請他來的?

  白大夫笑笑,沒等到答案也不惱,又道,“既然想保住孩子,就得讓貴親眷接下來這幾個月都保持心情愉快才行。”

  方大爺立刻搖頭,“不可能的。”他把妻子想跟黎淺淺討銀匠師徒的事說了,又道,“她大姐那個嗣子接了消息,一直沒回消息,我看他應該是不想幫這個忙,沒有他出麵,黎教主又一直不理我們,這事……”

  “這事本就不可能。”說話的人奶聲奶氣的,方家祖孫和侍候的人轉頭看去,發現竟然跟著白大夫來的小藥僮說的,不禁都有些愣神,這孩子是怎麽回事啊?

  藍忘嗤笑一聲,“如果呂五小姐真有心,早該在他們師徒還沒離開仙方閣的時候,就出手相幫,可惜,她怕麻煩,更不想惹上仙方閣的東家,所以就看著王師父他們離開,現在開口說要把人要過去,無非是覺得他們身上的麻煩,己經被黎教主解決了,所以想要揀便宜!”

  “內子對王師父師徒的手藝向來頗為推崇,奈何我們夫妻遠在南楚,等知道仙方閣老東家過世,新東家的人排擠王師父,王師父師徒都已不知去向了。”

  “嗬嗬!這種話,連我這七歲小僮聽了都不信,師父,您信不信?”白大夫被藍忘這麽一扯,捋著胡須笑了,搖頭道,“老夫不知道,這仙方閣是什麽地方,位在何處?”

  “仙方閣就是北晉一家知名的銀樓,在北晉京城可是數一數二的銀樓,王師父師徒原本就在仙方閣做事的。”藍忘為才從藥王穀出來的白大夫科普。

  白大夫聽完後點點頭,“小家夥你怎麽這麽清楚?”

  “那當然啊!師父來之前,我可是跟在黎教主和鳳公子身邊學習的,那會兒啊!天寶坊還沒開業,王師父他們剛從京城過來,是南楚的京城,王師父他們離開仙方閣的時候,真的好可憐,聽說王師父兩個最出色的弟子都被人打傷了手,北晉那邊的大夫說,怕日後是再也做不了精細的金飾了。”

  白大夫一聽不禁搖頭,“這手可是他們的吃飯家夥啊!怎麽會被人打傷?”

  “我聽他們說了,是仙方閣的人派人打的。”

  藍忘像說故事似的,把王師父一行人被人逼得在北晉待不下去了,最後輾轉來到南楚,然後得黎教主收留,還請了藍海為他們療傷。

  “王師父他們其實也怕再遇上仙方閣新東家那樣的人,黎教主交代京城分舵的分舵主說,不急,慢慢來,她想招攬人家,也得人家樂意才行,讓分舵主帶他們在京城天寶坊住下,讓他們和裏頭的師父們交流。”

  “人家黎教主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讓王師父點頭答應,來湘城天寶坊坐鎮的,他老婆上下嘴皮子一碰,說要搶人就要搶,人家一定得讓給你,真是好大的臉麵!”

  “這……我大姨姐和黎教主交情匪淺,她,她還欠我大姨姐人情呢!”方大爺為妻子說話,“這人情債總要還的嘛!內子這胎懷得不易,剛剛白大夫也說了,別惹她生氣……”

  “那是你們家的事,跟人家黎教主什麽關係啊?那是你們方家的孩子,又不是人家黎教主家的娃,還有啊!我聽說了,是呂大小姐欠黎教主的人情,才不是黎教主欠你老婆大姐人情,再說了,就算她欠了人情,你們又憑什麽要求人家還人情給你們?哦,還有,你們還欠黎教主人情哦!”

  方老太爺從藍忘開始說什麽人情不人情的,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他看孫子一眼,就見孫子有些氣急敗壞,還不時偷偷往自己這裏瞄一眼,他微一沉吟就明白了,暗自歎口氣,看來這個孫媳婦還真不是個安份的。

  方大爺不管怎麽說,都被藍忘給拍回來,越說就越氣,越想火氣越大,最後忍不住拍桌子,“你個死孩子,怎麽我怎麽說,你就是不明白呢?這是我們家和黎教主之間的事,你說你一個小孩子怎麽管得這麽寬呢?還有,明明就是黎教主欠我大姨姐人情,怎麽就變成是我們方家欠她的人情了?”

  “因為,我是黎教主的侄兒啊!”藍忘這話一出,不止方家人震驚,就連白大夫也傻眼了!

  “穀主,您,您怎麽會是黎教主的侄兒?”這是從那兒算起的啊?白大夫都震驚的坐不住站起來了。

  藍忘忙扶他坐下,“從我棠姑姑那兒算起的啊!我棠姑姑和黎教主可是好朋友,我又受黎教主和鳳公子兄弟的教誨,這事若沒遇上,我也不知內情便罷,可我遇上了還知曉內情,當然要為黎教主說話。”

  白大夫想到鳳莊主夫人藍棠的父親藍海是藥王穀的人,代理穀主是得喊鳳莊主夫人姑姑,這樣說,似乎也沒錯。

  方老太爺聽到白大夫稱呼藍忘為穀主時,又是一震,沒想到眼前這漂亮的小僮,竟然會是藥王穀的穀主,隻是怎麽這麽小?難道藥王穀沒人了?

  又想到剛剛這孩子說的,他說黎教主和鳳公子兄弟在教他功課,這是藥王穀的人故意安排的嗎?

  想到這幾年瑞瑤教的發展,說不羨慕,那是不可能的,自家兒孫眾多,若能和這小僮一樣,得黎教主指點一二,想必能獲益良多。

  方大爺聽是聽到了,可是完全不聽進心裏去,他隻想壓下這小子,還是他身邊的侍從扯住他,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他才悄悄的往旁邊的祖父看過去,沒想到正好和祖父對上眼,他嚇得差點跌下椅子。

  方老太爺暗罵,出息!麵上堆滿了笑,起身和藍忘見禮,“不知穀主駕臨,有失遠迎,真是失禮。”

  “沒事,我隨師父前來,是為姑姑和黎教主交代而來,既然事情辦好了,也該走了。”

  白大夫跟著起身,“貴親眷這安胎藥要能不吃,那是最好,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想要安胎,還是得她自個兒想得開才成。再有,方大爺,那是你的血脈,你既為人夫又為人父,該如何照顧妻子,想來應該很有經驗了,在此,老夫就不多說了。”

  說完,就要帶著藍忘離開,方老太爺連忙起身相送,方大爺伸手拉白大夫的手,“大夫,您還沒給內子開方子。”

  “貴親眷之前大夫開的方子已經很好,照那方子吃就好。”

  “可是……”

  他還想再說什麽,卻讓方老太爺拉住,“真是不好意思,他擔心妻小昏頭了,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白大夫朝方老太爺笑了下,隨即拂開方大爺的手,走了。

  眼看著藍忘和白大夫走了,方大爺才對方老太爺急道,“祖父,您怎麽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不放人走?你憑什麽?就憑你說的,黎教主欠你大姨姐的人情?你長到這麽大,沒腦子?你老婆是什麽性子的人,你不知道?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怎麽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方老太爺對長孫頗感失望,方大爺完全不懂他祖父在說什麽,睜著茫然的眼睛回望他。

  “你大姨姐可曾跟你們說,黎教主欠了她人情,叫你們有機會就去討要?”

  沒有。方大爺心說,呂大小姐要真被黎教主欠了人情,她必要留著,最好是一輩子都用不著討要,如此對方會一直記掛於心,遇上和呂氏商會有關的事時,手稍稍寬鬆一點,就夠受用了。

  想到這兒,方大爺忽地想明白了,“原來,她,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都是……”哄我的?

  方大爺到底是大男人,縱使麵對的是自己的親祖父,他還是不想讓老人家知道,妻子原來都是在哄自己的。

  “自己傻,就別怪人要哄著你。”都幾十歲的人了,如此輕易就被妻子哄得團團轉,怪誰?

  “不是,祖父,您說,她這樣哄我,是,為的什麽啊?”方大爺被打擊得有點語不成句,方老太爺歎氣,本來是想賞他一個爆粟,臨了還是舍不得的摸摸孫子的頭,都這麽笨了,再敲下去,更笨了怎麽辦?

  “還能是為什麽?”嘿,傻孫子,可不教不行,他把呂五小姐的想法掰開來揉碎了說給長孫聽。“……懂了嗎?”

  還不是很懂,不過,有一點他是明白的了,妻子想在家裏有地位,想讓所有人都捧著她,家裏公中是有錢,可人這麽多,每個人都隻有份例裏的,沒有私產,就算是女眷想用私房貼補自家男人和孩子,也因方家那條規矩而拿不出錢來。

  方老太爺笑,“她有心,我聽那些嬤嬤們說,她對你幾個妹妹也是頂頂好的。你可想過,她進門這麽多年,為何趕在這個時候,想要搶人趕開店賺錢?”

  方大爺想了很久,才嚅囁的道,“呂潤接了呂家家主之位,也接下呂氏商會的棒子。她怕她爹大權交出去,就沒錢貼補我們了?”

  “可你想過沒有,呂潤才多大,你嶽父為何急著交棒給他?”

  方大爺搖頭,方老太爺沒讓他等,立刻就為他解答,“你嶽父身體可能不怎麽好,他現在交棒給孫子,看他接不接得下來,若是接得下來,那自是最好,若不行,趁他還在,還能點撥他。”

  換句話說,呂五小姐擔心的是,她爹一過世,就不可能再月月撥錢貼補她,她過慣好日子,雖不至於揮金如土,但一旦少了嶽父每月貼補的銀子,他們一家子的日子肯定要比現在拮據許多。

  “她是因為這樣,才想著要趕緊開店賺錢?”

  “應該是,想要她好好養胎,你就得知道她怎麽想什麽,才曉得怎麽安撫她。”

  方大爺心說,就算知道這些又怎樣呢?我哪有本事讓她不操心這些啊!

  方老太爺笑,“我聽說,她那侄兒就要到湘城來了。”

  “咦?是嗎?”難不成他這些天都沒消息,是因為人在路上?

  方老太爺扶著桌子起身,“對了,你可想明白,鳳莊主夫人為何要請白大夫來?”

  方大爺哪有空想這個,老實的搖頭。

  “嗬嗬。”方老太爺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那應該是應黎教主所托,所以藥王穀的穀主才會說,人家黎教主沒欠你們人情,相反的,是你們欠黎教主的人情,便是因為白大夫之所以會來,是因鳳莊主夫人受黎教主所托,請他走這一趟的。”

  方老太爺轉頭看向床榻,問,“人家幫你們請大夫來,幫你們保住肚子裏的孩子,你好意思去搶王師父師徒嗎?”

  方大爺順著祖父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妻子竟然已經醒了,正瞪大了眼看著他們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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