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慧文貌似早就知道自己兄弟會這麽幹。

  他漫不經心的用扇子扇著風，口氣有些無奈的道：“再往南邊兒走，全都是受災的地方。

  我們若想收糧可不容易。

  你現在把米都給他們了，之後我們要是收不到米，怎麽給災民亂發糧食？”

  心善是好事兒，不過他們這次是有任務的。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心善。

  趙子恒想都沒想得道：“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

  總不能看他們餓死了吧？”

  其餘幾人也都有些無奈。

  現在大衛就是這麽個環境。

  這才從京城走出去三天，饑餓的災民慢就開始遍地都是，再往前走恐怕會更嚴重。

  他們同共就那麽點兒糧食，怎麽可能夠這一路上分發？

  而且在這路還沒走到三成，就已經開始有災民為了吃飽，不惜犧牲性命搶糧食了。

  若是他們接著往前走，餓狠了的難民們，說不定會比這裏的縣民們更瘋狂。

  不是說不定，是肯定！

  想的多的孫慧文、楚懷寶和李子謙都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趟路恐怕不太好走。

  不過趙子恒竟然已經說出來了，他們自然不會反駁。

  這次也就算了，回去以後要和子恒和他媳婦兒好好說一說。

  窮山惡水出刁民，人若是餓得狠了，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什麽事兒都能幹的出來。

  搶劫，偷竊這些還好說，說不定會有人假意向他們示好，混到他們中間，在水裏下包藥。

  把他們所有人都送上西天，然後再拿走他們的糧食。

  在生命麵前，所有的詩書禮教都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不必要的善心絕對不能留著，不然，等待著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

  回去的路上，幾個人心情都不怎麽好。

  縣民們像是知道他們心情不佳一樣。

  即便是之前凶狠無比的主家，現在也乖的和小鵪鶉一樣，縮著腦袋跟著幾人不說話。

  沒一會兒功夫，幾人就跟大部隊匯合了。

  趙廣樂遠遠的看著幾人過來。

  與幾人沉重的氣氛不同，他現在心情依舊很好。

  大幅度的招著手，高聲喊道：“這麽快就回來了？最後結果怎麽樣啊？”

  他看見趙子恒他們後麵，隻跟了家主幾個男人，卻沒看到之前的女人們，心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微微的皺起了眉。

  幾人走進後，他問麵色不怎麽好的幾個人。

  “怎麽回事？那些女人呢？”

  難道是那些老幼病殘說的是假話，故意碰瓷兒主家，結果現在被現在也給關起來了？

  不可能啊！

  那些女人看著潑是潑了點兒，可也不至於能把這些男人熊成那樣啊？

  他之前以為，這世界上隻有他表弟妹，才是女人中的女魔鬼。

  難道女人都是女魔鬼，隻有他之前看見的，那些賢良淑德的女人，才是異類？

  趙廣樂站在人地腦洞大開。

  孫慧文走到他身邊，歎著氣拍了拍他肩膀。

  語氣有些沉重的道：“先點出來十袋米給這些人。剩下的一會兒我們再說。”

  趙廣樂看起人蔫巴巴的，也沒多說什麽。

  心裏猜測，大概那些女人總共欠他們十多袋兒米。

  他這兄弟幾個除了伯玉，全都是樂天派。

  能叫他們愁成這樣，估計還有別的事兒發生。

  沒再多問，直接叫人去給他們點糧。

  孫慧文用扇子敲了敲腦袋，對著主家說：“這連著幾年都出現天災，保不齊今年是個什麽樣的光景。

  這些米你拿回去，若是能種就把他們都種上。

  要是今年運氣好，沒有天災人禍，等來年開春兒，你們就能有足夠的米吃。”

  孫慧文邊說話邊歎氣，簡直為現在的世道操碎了心。

  主家一臉一言難盡的看著他，確信這人應該是個種地的文盲，而不是公報私仇。

  這才咬咬牙，有些敷衍的道：“好，恩人！都聽您的！”

  心中暗暗腹誹，這些殺千刀的，果然都是何不食肉糜的富家子弟。

  這些米都是脫了殼兒的成米，種子苞衣都破了，還發個屁的芽！？

  他要是真按照這傻大個兒的說法，把米都埋在地裏頭。

  明年能不能長出新米他不知道，能挖出來一堆餿米，是肯定的。

  孫慧文見他答應了，一臉欣慰的點點頭。

  覺得明年這裏肯定能有大收成，光是用想的，就覺得，他們造福了一方水土。

  目送走了一言難盡的莊家漢們，趙子恒幾人上了同一輛馬車。

  楚懷寶把現狀和趙廣樂簡單的說了一遍。

  車上幾人的麵容都非常凝重。

  他們以前隻知道有災情。

  大衛哪一年不犯點兒天災？

  他們在京裏，每天隻用負責吃好，喝好，玩兒好，別闖禍。

  根本沒有想到過，這世界上還有人為了一口吃的，能想出來那麽多主意。

  會放下尊嚴，跪在地上和他們乞討，就為了要那麽一點點米。

  再想到他們在京城裏，每頓飯剩下來扔的菜肴，都能裝滿兩木桶。

  幾個人都有點兒抬不起頭來，有一種不知名的愧疚油然而生。

  早知道他們就把那些剩飯都留下，讓人送到這些災區去了。

  孫慧文看了一眼趙子恒。

  語氣有些嚴肅的道：“這裏離京城實際上並不遠。

  連這裏生活的人，日子過的都這麽糟糕，再往前麵是一副如何慘境，可想而知。

  之後我們看到的情況，肯定比這裏麵還要嚴重。

  若是我們還是如此心軟，見到可憐的人就發糧食，想必我們到了目的地，手裏還有沒有糧賑災都是個未知數。

  我們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話落，他看向趙子恒。

  他們這一行人帶頭的是趙子恒，聖旨下給的也是趙子恒，無論他想怎麽做，他們都會支持。

  趙子恒垂頭不語。

  心裏邊難受的不得了。

  雖然他熱愛這個大衛，純粹是因為熱愛他哥。

  可親眼看見大衛的子民，過的如此水深火熱。

  以前他若是見了這些災民，興許並不覺得什麽。

  手裏若是有糧就給他們一點兒，若是沒有，就給他們去買一點兒。

  反正他是王爺，想幹什麽做不到？

  可是，偏偏卻讓他看見，縣官兒為了自己治下的子民，都能餓的直打擺子。

  可他一個王爺，整個大衛都是他家的，之前卻連這點覺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