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後，驅車從l順口返回g井子的李靜波，回到萬昌之後，直接上樓，推開了李超包房的門。

  房間內，幾個坐台的女孩已經被遣散，隻剩李超和博悅等七八個青年坐在房間內，看見李靜波進門，眾人紛紛打了個招呼。

  “什麽事啊，這麽急叫我回來？”李靜波向幾人微微頜首，隨後一屁股坐在了李超身邊。

  “店裏出了點變故，小戴回來了。”李超指著房頂：“人在樓上呢。”

  “小戴本身就是店裏的人，現在他出院了，回到店裏，這不是挺正常的麽。”李靜波聽說小戴歸來，並未感覺有什麽不妥。

  “我想過小戴會回來，但絕沒想到他能回來的這麽快，又這麽早，他回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啊。”李超歎息著回道。

  “你是怕，小戴翻出大明的事？”李靜波聞言，撓著頭問了一句，但是在場還有其他人，所以他並沒有把話說透。

  “大明的事，隻是一方麵，我更怕的，是他會削藩。”李超直言開口：“小戴本就是店裏的元老，而且在咱們倆站起來之前，店裏始終就是他和大明在主事，現在他回來了，肯定會收縮權力，甚至會把我給清出局。”

  “小戴對外的身份，本來就是萬昌的經理，他現在回來了，肯定是要把這一攤給重新收拾起來的，既然他容不下咱們，那咱們大不了就換個地方另起爐灶唄。”李靜波在聽完李超的一番話之後，並沒有像李超一樣感覺到擔憂，反而有一種慶幸，因為小戴歸來之後，如果真的把李超給清出了局，那麽他們二人自然就會淡化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包括至今沒有案發的幾件事，自然也能沉溺在水麵之下，在這一些列的惡性案件中，李靜波所扮演的，都是無足輕重的角色，所以他的慶幸，完全是出於關心李超的角度。

  換在幾個月前，如果李超能以這種方式被清出局，那麽他可能在半夜睡覺的時候，都能被笑醒，可是換到現在，李超在淺嚐輒止的觸碰到了這種被人尊敬，且不用為金錢發愁的生活後，已經不甘心再回到從前，去做那個位於底層的混子了。

  李超產生這種心態，跟他骨子裏的貪婪不無關係，但也並非全是如此，因為不管是哪個行業，最讓人患得患失的階段，都是剛剛起步的時候，李超是真真正正從底層混子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他不像楊東一樣，出道就有貴人相助，也不像大明和小戴一樣，有一個帶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向前走的大哥，李超雖然有一點小聰明，平時能比其他小混混多掙到一些俏錢，但是他的生活，也並沒有因此比其他小混子舒服多少，李超永遠都忘不掉，他曾經為了賺一二百塊錢的人頭費，被人拎著鎬把滿大街追著打的日子。

  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未來寫滿憧憬，就像今天這樣，能跟幾個朋友坐在一家檔次不錯的ktv，抽著中華，喝著洋酒，摟著姑娘，而且出門進門耳邊不斷泛起“超哥”的生活，李超不是沒有幻想過，可是真等這一切都到了手裏，連李超自己都感覺如夢似幻一般，是那麽的的不真實，又如此的令人迷戀。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對於這麽多年始終混得不上不下的李超來說，等初嚐到地位帶給他的甜頭之後，再想讓他扭頭去做那個一無所有的街頭混混，他已經低不下頭，也拉不下臉了。

  今天晚上，李超在接到小戴突然歸來的消息之後，內心是無比掙紮的，因為從萬昌退出去，他肯定會失去此刻擁有的一切，但是繼續往前走，那麽他又勢必會泥足深陷，更加難以自拔。

  “鈴鈴鈴！”

  就在李超滿心糾結的時候，邊上一個小青年的手機忽然響了，青年接通電話後，走到一邊，輕聲交談了起來：“喂，哥們……操，今天晚上我有事，去不了……你就是多少人頭費，我也去不了啊……對，我真去不了，嗬嗬，也沒啥事，我跟小超在一塊呆著呢……對，就是大東溝那個李超，我們在萬昌呢……去你大爺的，你以為我們跟你似的呢，去歌廳唱個歌還得集資啊，我們最近都快長在萬昌了……誰跟你吹牛逼了，最近小超天天安排我們來玩，傑克丹尼和軒尼詩、馬爹利啥的，我都快喝吐了……嗯，嗯，小超現在混的賊他媽牛逼，我跟他混飯呢……我逗你幹啥，不信你自己打聽去，行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昂，哪天我約著小超，咱們一塊喝酒。”

  沙發上，本來還在猶豫不覺的李超，在隱約聽見青年打電話的內容之後，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遲疑之色：“小波，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既然再回到萬昌，那就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混的那麽籃子！”

  “今天晚上，你是不是有想法啊？”李靜波一看見李超這個表情，就知道自己勸不住他了。

  “我上樓，直接跟劉寶龍談。”李超直言不諱。

  “逼宮啊？”李靜波挑眉問道。

  “我為萬昌付出了這麽多，現在隻是找他要我應得的東西而已。”李超話音落，看著旁邊的博悅等人：“我說的話，你們都聽懂了吧。”

  “超哥，我沒太明白。”一個明顯有點喝懵逼的青年，舉手示意了一下。

  “嗬嗬，今天晚上，我打算剛一下劉寶龍，這件事辦好了，以後咱們哥幾個，依舊夜夜笙歌，花天酒地。”李超看著幾個青年：“怎麽樣，敢幹嗎？”

  “操！這有啥不敢的！我跟你上樓！”最近一段時間在李超這沒少拿好處的博悅，借著酒勁第一個開口。

  “都是社會上混的，誰比誰多個腦袋咋的！我去！”

  “我也去！”

  “還有我！”

  “……！”

  有了第一個人帶頭之後，邊上的幾個青年紛紛應喝。

  “超兒，想怎麽辦，你說話吧！”李靜波看著隨聲附和的眾人，沒有再勸，因為外人都知道，他和李超是綁在一起的兄弟，這種時候如果他再說別的，其他人心裏肯定有想法。

  “咱們這樣……”李超對眾人招了下手，輕聲嘀咕了起來。

  十分鍾後。

  “咣當！”

  房間內以李超和李靜波為首的一眾青年，直接分成兩幫，推門向樓上走去。

  ……

  三樓，經理辦公室。

  小戴在自己曾經跟大明共用一間的辦公室內，坐著輪椅，心中百感交集的看著大明那邊空蕩蕩的辦公桌，沉默半晌後，才滑動輪椅，回到了辦公桌邊上，查看著店裏最近幾個月的賬本。

  “嘩啦！”

  小戴翻看了幾頁賬簿，發現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每天晚上下的單子裏麵，都有一張李超簽字的白條，而且消費的內容全部是高檔香煙和酒水，甚至連女孩們坐台和包夜的錢，也都是由店裏墊付的。

  “艸你媽的，這個小b崽子，真是看萬昌臨時亂了陣腳，沒人管你了！”小戴往後翻了幾頁，發現李超不僅簽白條，而且還在沒有跟財務打招呼的情況下，私自支出了兩三萬現金後，咬牙罵了一句。

  “咣當！”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一把推開，隨後李靜波溜溜達達的緩步走進了辦公室內：“忙著呢，戴哥？”

  “啊，你過來了！”小戴看見進門的人是李靜波以後，臉色略微緩和了一點，雖然他和大明等人都看不上李超，但是對李靜波的印象還算不錯，因為這個小孩身上沒有那麽多圓滑的氣息，辦事也比較沉穩踏實。

  “嗯，聽說你出院了，過來看看你。”李靜波再次笑著上前。

  “正好你來了，下樓叫李超過來見我，我要當麵問問他，究竟是誰給他的權利，敢讓他這麽在店裏麵簽單！”小戴繼續翻看著賬簿：“他媽的，他自己什麽身份，心裏沒點b數嗎，領著一群小兔崽子，拿咱們這當舍粥的救濟院了？”

  “戴哥，你罵的這群要飯的人，裏麵也有我一個。”李靜波聽完小戴的話，皺眉開口。

  “我指的不是你。”小戴發現李靜波的情緒不對，抬頭，露出了一個笑臉：“你跟李超不一樣，你放心，等他把自己欠下的窟窿堵上以後，就算他滾了，你也能留下。”

  “博悅，進來一趟！”李靜波聽完小戴的這個回答，歎著氣開口喊道。

  “呼啦啦！”

  門口的博悅和另外兩個小青年聞言，紛紛邁步走進了房間內。

  “刷！”

  小戴看見進門的幾個青年麵色不善，忽然感覺事情不太對：“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

  博悅等人站在李靜波身後，一動未動。

  “戴哥累了，送他回家休息吧。”李靜波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開口。

  “踏踏！”

  博悅見李靜波開口，直接帶著兩個青年邁步走到小戴身後，抓住了他的輪椅。

  “艸你媽，把手給我放開！”小戴對著博悅等人就是兩拳，隨後脖子上青筋暴起的看著李靜波：“你他媽要造反啊？！”

  “哢！”

  旁邊的博悅挨了小戴一拳之後，直接掰開了手裏的大卡簧，抵在了小戴的後脖頸上：“戴哥，你的腿腳不方便，就別折騰了唄，否則我們真要是給你摔了碰了，超哥也不好跟龍哥交代，嗬嗬。”

  小戴感受到脖子後麵傳來的刺痛，先是一愣，隨後便任由博悅推著他向門外走去。

  等輪椅被推到門口的時候，小戴微微抬頭，看著李靜波：“今天龍哥接我回來的路上，我跟他說，大明沒了，我想把你提到他的位置上來，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給李超做了狗腿子。”

  “戴哥，小超這個人，毛病的確不少，但是當初你和大明如果但凡給他一點尊嚴，咱們之間，可能也走不到今天這步。”李靜波聽完小戴的話，歎著氣回應道。

  “別幫李超了，幫我吧！”小戴伸手抓住了李靜波的胳膊：“你應該清楚，跟我在一起，你能得到更多。”

  “今天晚上我選擇站在這裏，除了想讓自己把日子過得好一點，也因為小超是我的兄弟！”李靜波站在原地沉默了不到三秒鍾，輕輕的掙開了小戴的手，隨即和博悅等人推著小戴離開了萬昌。

  ……

  與此同時，李超也已經帶著另外幾個青年，走進了劉寶龍的辦公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