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熠熠。

  陽關透過窗子，照進了鄉村衛生所的病房裏。

  但此時此刻，小魚慘烈的模樣讓任何人都感受不到一絲暖意，甚至有些讓人脊背發涼。

  “嘔！嘔——！”

  此刻小魚躺在床上，已經開始吐血，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胃酸的味道，床單上一片狼藉，小魚在劇烈的痛楚之下，身體已經開始痙攣，但手腳都被繩子捆著，在掙紮之下磨的血肉模糊。

  “哎呀我艸！太惡心了！你們在這瞅吧，我出去抽根煙！”騰翔看著小魚慘烈的模樣，咧著嘴一陣惡寒，拿起煙盒向門外走去。

  “兒子撒謊！在集團裏麵，我誰都敢扒拉一下，但唯獨龍哥，我是真不敢惹！這真是太牲口了！”黃碩看著小魚又吐了一口血，也無法忍受的向門外走去。

  “你們都出去吧！這沒你們事了！”張曉龍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擺手將大河等人推出了門外，隨後從沙發上起身，拿著一支小號的注射器走到了床邊，麵無表情的看著小魚：“其實你也清楚，以樸燦宇他們的能力，想查到你的下落並不難，他們如果真想救你，早就該找到這個地方來了，之所以一直也沒動手，是因為他們感覺你沒有冒險的價值！作為一個棄卒，你何必還要在這繼續苦苦堅持呢？”

  “大哥！我服了！我真服了！我求你，整死我吧！行嗎？我求你了！”小魚滿嘴是血，眼角淌淚的向張曉龍哀求著，他的眼淚不僅僅是恐懼，也是因為體內那種灼燒般的痛感，讓他實在無法承受了。

  “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我保證你沒事！”張曉龍看著小魚的眼睛開口。

  “我去你媽！去你媽！”小魚聽見這話，情緒再度失控，猛地的掙紮起來，似乎想要爬起來將張曉龍撕碎，但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掙脫不開繩索，反而讓自己更加痛苦。

  “大雀對你真就這麽好？能讓你死保他？”湯正棉看著小魚幾乎快要擠在一起的五官，微微蹙眉。

  “啊！啊！！”小魚用吼叫掩飾著內心的恐懼，死不開口。

  “這個貨確實嘴硬，撬不開了！”張曉龍微微搖頭，用枕巾按住小魚的臉，直接把手裏的注射器紮在了他的頸部動脈上。

  ……

  幾分鍾後，張曉龍邁步走出房間，站在了陽光之下。

  “龍哥，那小子招了嗎？”黃碩迎上來問道。

  “人沒了！”張曉龍臉上陰沉。

  “不能吧？這個世界上，還有你撬不開的嘴呢？”騰翔一臉震驚，至少在他看來，張曉龍在刑訊這一塊，是沒有對手的。

  “這個世界上，之所以有這麽多的酷刑被研發出來，就是因為意誌堅定的人太多了！屋裏那個，是我見過少數幾個有魄力的人！你們幾個，去後山把他埋了吧！”張曉龍環視一周，看向了院裏一個破木頭箱子：“後山有一片亂葬崗，裏麵有著不少沒人管的墳地，隨便扒開一個，把他埋進去！給他裝那個箱子裏吧，人活一世，也算有口棺槨！”

  “哎！”黃碩聽見張曉龍讓他埋人，感覺頭皮微微發麻，但大河、二河哥倆儼然不在意這些，跟小蔡一起進門後，用床單兜著小魚的屍體出門，把他扔在了院內的木箱子裏，然後裝進了一台越野車的後備箱內。

  “你們幾個把這邊的事處理好，直接回市內就行，東子下午約了本地的一個人見麵，我和老湯得跟著！”張曉龍等幾人裝完車，跟湯正棉走到了另外一台車邊上。

  “龍哥，那屋裏還用收拾嗎？”小蔡指著病房那個屋問道。

  “不用！這地方是李靜波找的，他的人會善後！”張曉龍擺擺手，跟湯正棉一起上車，率先離開。

  ……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樸燦宇接到肖凱那邊的電話，站在院子裏連續嘬了兩支煙，最終推門走進了雀哥的房間裏。

  “撲棱！”

  正躺在床上看著房梁發呆的雀哥，聽見開門聲之後，條件反射般的坐起了身，眼帶希冀的看向了樸燦宇：“咋樣了老樸！小魚他有消息了嗎？”

  “嘖！”

  樸燦宇看見雀哥的眼神，將目光側向一邊，嘬了下牙花子。

  “你別跟我嘖兒嘎的！到底咋樣了，你說話啊？！”雀哥看見樸燦宇這副模樣，虎軀一震，聲音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大雀，我得承認，你說的是對的！人在社會上混，總得有點人情味！”樸燦宇深深地歎息一聲，嗓音低沉的開口道：“小魚沒了，但是直到死，他也沒賣你！”

  “你說啥……真、真沒了？”雀哥聽見這話，身軀忽然變得軟了下去，仿佛整個人都泄氣了一樣。

  “嗯！人是被下毒折磨死的，他一直挺到走，也沒吐出關於你的一個字！如果鬆口的話，他是能活的！”樸燦宇跟肖凱通話的時候，得知了小魚身亡的經過，但是並沒有跟雀哥詳細講述。

  “艸你媽的！這個傻逼！”雀哥聽見這話，忽然眼圈一紅：“我身邊這些人，全都是奔著賣命賺錢才跟我在一起的！唯獨小魚不是！當年我們倆認識的時候，他就是個小街溜子！成天在網吧瞎混，不回家，也沒錢上網！我那時候總讓他給我跑腿，買煙買水的，剩下的零錢就給他拿著上網用！這麽多年以來，他跟著我也沒賺過啥錢，我對他更沒什麽恩情！但他總說自己欠我的！還說要多賺錢，將來跟我一起回老家養老！這個倒黴孩子，曆來都是我讓他幹啥他就幹啥，從來也不問對錯！你說這個傻逼，他保著我幹你媽b啊？！我哪一點值得他這麽做啊？！”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人已經不在了，你節哀！”樸燦宇看著雀哥通紅的眼睛，也知道這種事僅憑語言的安慰是沒用的，所以就轉身要走，想要給雀哥留下一個獨處空間，用來自我調節。

  “老樸！小魚的屍體咋處理了，你知道嗎？”雀哥看著樸燦宇的背影，忽然抬頭問了一句。

  “踏踏！”

  原本已經要走的樸燦宇，聽見雀哥的話，轉身看了他一眼，猶豫幾秒種後，點頭：“知道！”

  “小魚沒了，這個仇我可以先不報，但你得讓我把屍體找回來！別人拿的是賣命的錢，可他不是，我得帶他回家！”雀哥聲音不大，但態度很堅定的開口。

  “人埋在白柳溝村後山亂葬崗。”樸燦宇沉默數秒，把地址告訴了雀哥，根據肖凱的說法，埋小魚的時候，他們的人也在場，是親手給小魚下葬的，這種情況足以說明，小魚的確是沒了。

  ……

  晚上七點半，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這天是個陰天，使得已經快要入冬的天氣，變得更加寒冷，一陣風吹過來，輕鬆就能將人身上的皮夾克穿透。

  白柳溝村光禿禿的後山上，有一處小山溝，裏麵錯落的排列著大大小小三四十個小墳頭，因為村子裏麵的年輕人大多都已經搬走了，這些荒墳也沒人打理，所以風化嚴重的一些，已經跟地麵齊平了，甚至露出了裏麵的棺材板。

  “刷！”

  隨著一抹手電光芒在墳地內亮起，阿炳身邊的兩個小兄弟，紛紛跟雀哥在這邊亂墳崗裏麵尋找了起來。

  “雀哥！找到了！”一個青年在墳地裏溜達了一圈，用手電晃了一下其中一塊墓碑，對著遠處的雀哥喊了一句。

  “在哪呢？”雀哥聽見青年的喊聲，磕磕絆絆的向這邊跑來。

  “這個！康巧妹之墓，對不？”青年指著墓碑上的名字說了一下，又用手電照了一下地麵：“土也有翻過的痕跡！”

  “就是這個，扒開！快點！”雀哥看著一眼分頭，抽出後腰的折疊軍工鏟，就開始奔著墳頭刨了起來。

  “咚！”

  大約六七分鍾的功夫，雀哥三人就已經扒開了墳頭的土，雀哥也在下鏟子的時候，聽見了一聲悶響。

  “雀哥！是這個箱子嗎？”一個青年用手推開浮土，指著露出來的木箱子問道。

  “啪嗒！”

  雀哥看著從墳裏露出一角的木箱子，牙關緊咬，一顆眼淚順著臉頰砸在地麵上，努力吸了吸鼻子，調整好情緒後，對兩個青年點點頭：“哥倆，受累把我弟弟抬出來！”

  “哎！”

  兩個青年點點頭，將木箱子抬到了地麵上，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掀開。

  “別動！”

  雀哥看著青年的動作，伸手嗬斥了一句，隨後掏出煙盒，點燃三支煙擺在了木箱子上，等香煙燃到一半，緩緩向後退了兩步，徑直跪在了地上：“小魚！哥來接你了！跟了我這麽多年，什麽都沒混到手！現在就連入土為安，哥都沒讓你安生！我記著你跟我說過，想要等賺夠了錢，就陪我回老家一起養豬！現在你……你也算安生了！這地方挺好，但終究不是家！哥現在要把你的棺材打開，你別害怕，哥……帶你回家！”

  “咚咚咚！”

  雀哥語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待香煙燃盡，用手裏的工兵鏟猛地將木箱子的蓋子撬開。

  “我去你媽的！這咋回事啊！該不是鬧鬼了吧？！”一個青年站在雀哥邊上，看清箱子裏麵的情況以後，嗷的一嗓子，腿肚子開始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