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煙皺著眉心：“……我被打暈了。”

  “嘖……所以說，平時讓你多練練，就你那花拳繡腿，關鍵時刻根本不管用！要我說，當初不該讓你陪世子妃進宮。”商桑埋怨道。

  董小煙沒接話，腦子裏回想著那晚的情景。

  商桑碰碰她，“想什麽呢？”

  董小煙沒理她，兩步上前，與陸嫿並肩：“我想起來了，昨晚時安郡主來了，她像瘋了似的要背著你……不，背著那假屍往外跑……”

  陸嫿：“我知道。”

  昨晚的事，她都聽說了。

  想著封時安，陸嫿還未平靜的心境，又起風浪。

  他們怎麽忍心……怎麽忍心以這種方式將她拉下水……

  陸嫿回身，坐上馬車，“去程家。”

  …………

  行至程家，陸嫿抬眸看了眼門口高掛的大紅燈籠，心裏又難過起來。

  “就知道你會來。”程英傑換了喜服，臉上卻不見喜色。

  陸嫿秀眉輕擰：“時安呢？”

  “在房裏。”程英傑在前麵引路，沉道：“一句話都不說，誰也不理……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皇上念及兄弟情份，也知自己才是罪魁禍首，隻是羈押了封時謙兄弟二人，並未殃及睿親王府上下。

  但封時安至情至性，一夜之間，天翻地覆，要她怎麽接受。

  陸嫿斟酌著道：“如今這般境況，你們的親事……”

  “擔心程家有怨？”程英傑扯扯身上的喜服，揚眉道：“否則我為什麽非要今日娶她過門？反正已經拜過堂了，他們認不認，時安都是我程英傑的媳婦兒。”

  此話叫陸嫿動容，她不由深看程英傑幾分，“得遇程公子，是時安的福氣。”

  程英傑正色：“不，她才是我的福氣。經曆此事，我才知她比我想象中還要重情重義。行世間路，染世間塵，像她這般心思純淨的人，我此生也沒遇到幾個。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陸嫿默然。

  她本想著，若程家不滿，那這婚事也不必強求。

  父兄丈夫不護時安，她來護！

  如今看來，是她想多了。

  說話間，已行至婚房門口。

  程英傑拱手道：“我與文博還有事要商討，時安就暫時交給你了。”

  “去吧。”陸嫿又道：“一日為君便是君，一日為臣便是臣，且莫失了分寸。”

  晨間密談，天宸皇雖擬下禪位密旨，但終究離那一步還遙遠。

  她怕程英傑他們言行間有個閃失，招來橫禍。

  程英傑一笑：“你們夫妻二人還真是神了，說的話一模一樣。”

  陸嫿微愣，看來，封齊錚已經交待過了。

  “放心吧，我們自有分寸。”

  程英傑應著，目光卻是擔憂地看向屋內。

  陸嫿揮手趕人，“去吧，這裏有我。”

  話雖如此，程英傑都沒人影了，她仍站在門口。

  經曆昨晚，她突然覺得自己變得膽怯起來，在她眼裏，人心易碎比難測還要可怕。

  她自詡醫術還算過得去，可這一刻，卻絲毫沒把握能修補好封時安那顆破碎的心。

  身後董小煙與商桑眼巴巴望著她，久等之下，後者輕咳一聲，故意高聲道：“世子妃，你瞧，天快黑了！”

  陸嫿：“……”

  她懶得回頭，抬步走進去。

  喜被紅得刺眼，女子綣縮成一團，蒼白的臉被呈得更加憔悴，仿佛被強行摘斷的花，失去養分，正在慢慢幹枯。

  像是睡著了。

  腳傷雖被處理過，但血浸了好幾處出來，陸嫿看著，隻覺眼睛生痛。

  她沒出聲，坐過去，用意識連接係統：“事情都過去了，還躲？”

  “誰躲了？！”係統氣呼呼道：“我勒個去，我又被禁言了！”

  陸嫿：“我知道，不怪你。”

  係統小甜甜：“誰怕你責怪了，昨晚那麽精彩的好戲沒看著，人家隻是遺憾而已。”

  沒心情和它打嘴仗，陸嫿道：“時安傷得不輕，準備消毒消炎。”

  係統小甜甜：“知道啦！可憐的娃，被折磨成這樣……”

  陸嫿眼底霧氣朦朧：“怪我。”

  係統小甜甜：“行了，別什麽鍋都往自己身上背了，這大概就是她的命吧。”

  東西準備齊，陸嫿輕輕拆開原有的紗布，痛意驚醒封時安，她猛地睜眼，眸光怔怔。

  陸嫿坐近，柔聲道：“時安，是我，我回來了。”

  “陸姐姐……”

  眼睫瞬間被打濕，時安委屈地癟著嘴：“沒想到這麽快就夢見你了，姐姐，我好想你……”

  看來是還沒清醒，陸嫿抓住她雙手貼在自己臉上，“時安，你好好看看，我沒死，我還活著！”

  這件事，程英傑想必已經告訴過她了。

  可她……

  臉上熱意傳來，陸嫿心一沉，“你發燒了。”

  都燒糊塗了！

  “快準備退燒針，生理鹽水！”

  …………

  程家，封時安病得意識不清。

  德儀宮，皇後不知怎的，也發起了瘋。

  晨間，宮裏鬧得最凶的時候，她穩如泰山。

  待危機解除時，她卻毫無預兆地暈了過去。

  皇城大亂，傷了不少人，太醫院忙得四腳朝天，卻還是硬著頭皮派了最好的幾位禦醫來。

  守了大半天人才醒來，醒來後，整個兒性情大變。

  起初是哭得歇斯底裏，瘋狂地扔東西，見人就打罵，折騰不動了，方才綣縮在床角，重複念叨著：“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這樣答應本宮的，你不是這樣答應的……”

  天宸皇自是沒有心思管，太子本在禦前候著，聞訊匆匆趕來，抱著皇後喚了好幾聲，皇後卻好似看不清麵前的人是誰，呆滯的眸狠狠瞪著他，聲音模糊道：“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太子眸中生痛，“母後，你到底怎麽了？”

  “我問你為何要這樣對我？！”皇後又開始歇斯底裏，在他懷裏又踢又打，聲音尖銳，臉色通紅如血，仿佛所有的悲痛都是她一個人的，旁人根本無法參與。

  這麽一折騰，太子額頭上全是汗，眸色陰鷙地掃過幾名禦醫：“我母後她到底怎麽了？”

  眾禦醫誠惶誠恐：“臣等無能，實在是瞧不出皇後娘娘是何病症，恐怕……恐怕隻能請世子妃。”

  “世子妃……”太子苦笑：“離了她，這世間疾病都不能醫治了嗎？”

  眾人羞愧低頭：“娘娘此症莫名……臣等實在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