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拱手道：“回世子妃，並非犬子所養。也不知是哪家養的鳥兒，經常飛來這院裏，看著就晦氣！”

  陸嫿隨意打量院中，一笑置之。

  房中，李寶元妻兒都在，李奎簡單說明情況，李寶元便強撐著想起身行禮。

  陸嫿也不阻止，觀察著他的情況。

  關節屈伸活動嚴重受限，李寶元剛動一下，便起了一頭的汗，看來，還伴有局部疼痛。

  “不必多禮。”陸嫿這才上前，伸手摸向他頸、胸、腰椎以及四肢關節，很快下結論道：“此症乃非常罕見的‘進行性肌肉骨化症’，俗稱珊瑚人。”

  李奎一怔：“這是何症，老夫行醫多年，竟聞所未聞。”

  “正常。”陸嫿平靜道：“人體看似簡單，實則神秘莫測，隨時都在根據環境，習慣，還有遺傳基因的變化而變化。比如此症，主要的致病原因，是第四對染色體長臂上的基因產生突變。其患者最大的特色為，骨骼先天的異常，及進行性的肌肉骨化。李公子的症狀，屬於後者。”

  她看向同樣震驚難言的李寶元，“可見過或聽說過直係親屬，有類似的症狀，或骨骼異常？”

  李寶元眸色瞬間黯淡，李奎忙接話道：“回世子妃，犬子自小被遺棄，八歲流浪到京城，被人販賣到府上。老夫當時膝下無子，見他聰慧，便收為義子。”

  “在遇到義父之前，我跟著一名心善的老乞丐過活，此外，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李寶元感恩地看向李奎，李奎朝他點了下頭。

  李寶元：“敢問世子妃，此症可有法解？”

  陸嫿神色清肅，先說病症詳情：“進行性肌肉骨化症的患者，一般在十多歲時會因肩關節、脊椎骨鈣化變形而影響手臂的活動，二十多歲時髖關節也會受到波及，逐漸變得不良於行，最終隻能長期臥床。脊椎側彎變形多半不可避免，而且會隨時間加劇，最後，造成胸廓呼吸時的擴張困難，而呼吸衰竭。長期臥床後，容易反複出現肺炎、泌尿係統感染，是造成肌肉骨化症患者死亡的常見原因。”

  “公子發病較晚，多半是因自身學醫，體質良好的原因。”

  “這種病常常會從患者的身體中間部分，也就是頸部、背部，一直到骨盆，四肢比較大的關節開始出現僵硬，慢慢的這些地方就出現鈣化。最後，軟組織和肌肉逐漸消失、骨化，形成骨性支架，包裹在正常骨骼外側，導致關節活動喪失功能……”

  “最終變為一具活石雕。”

  聞言，在場的人均是倒抽一口冷氣。

  這還不是最殘酷的，最殘酷的是，“此病，無解。”

  治療其他疾病最有效的方法往往就是手術，而這個病恰恰是絕對不能做手術的，因為手術會造成毛細血管出血，而血裏異常的蛋白質就侵蝕到身體其他健康部位，造成越手術越糟糕的結果。

  一言出，如同被判死刑。

  李寶元絕望地閉上眼睛，妻兒早已哭成一片，年邁的李奎連退兩步，險些沒站住。

  有人說，醫生有時也是生命的判官。

  陸嫿則不同意，她覺得，醫生始終是生命的守護者，為此，孜孜不倦，堅持不懈。

  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每每看到患者及家屬絕望時，就像是看到站在懸崖邊上的人……

  總是要拉一把的，不為利，不為名，隻為生命本身。

  陸嫿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雖沒完全治愈的法子，但幫他減輕痛苦，延長生命，盡可能地恢複到生活自理的狀態，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當真？”

  一言起，地獄到人間，希望被點亮。

  這大概也是作為一名大夫最有成就感，最快樂的時刻了吧。

  陸嫿鄭重點頭：“我會盡力。”

  “咳~”

  腦海裏，係統小甜甜嘿嘿道：“為宿主鼓掌！初心不改，難能可貴，令人敬佩。”

  陸嫿：“行啦，幹活吧！老規矩，先檢查基礎病，用藥方麵，吲哚美辛用上控製炎病，另外，試試腎上腺皮質激素。其它的，看過片子再說。”

  係統小甜甜：“要想恢複到正常生活狀態，怕隻有手術了，但又不能手術，這可怎麽辦？”

  陸嫿：“這樣的病例，我曾經手過。采用口內入路切除翼突至下頜骨骨性腫物術野暴露清楚，操作方便，沒多大問題。”

  係統小甜甜：“隻能說這李寶元命不該絕，遇到了你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陸嫿皺眉：“你確定每次都要說同樣的話？”

  “嗬嗬，有嗎？”係統語氣裏含有隱歎，“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天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陸嫿：“我是人，又不是神。”

  係統小甜甜：“明白。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好了，幹活！”

  神醫，專治世人不能治。

  李府全家欣喜，對陸嫿感恩戴德。

  陸嫿最怕應付家屬的熱情，手上忙活著，語氣故意嚴肅：“想要病人恢複的好，家屬的配合必不可少。從今日起，停止一切別的治療，注意保暖，且不可受寒。另外，飲食清淡，保持情緒平穩。疼痛時，家屬可幫助按摩，手法我一會兒教給你們。先觀察幾日，有必要的話，可能會做一些切除手術。”

  “全憑世子妃吩咐。”李奎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李寶元，堂堂七尺男兒也不由得淚濕眼眶，哽咽著道：“世子妃大恩大德，此生若不能報，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

  “你好好配合，就是對大夫最好的回報。”這話，是陸嫿前世常說的。

  她繼續檢查李寶元的骨骼，在查看他手掌時，見他掌心處有一圈淡淡的烏青，“這是什麽時候有的？怎麽弄的？”

  李寶元下意識縮手，目光躲閃道：“是胎記。”

  視覺阻斷，撒謊。

  陸嫿心生古怪，不是胎記，會是什麽？

  這時，李奎在一旁道：“確實是胎記，當時進府時老夫就發現了。”

  也就是說，這印記在李寶元八歲前就有了。

  陸嫿心中古怪蔓延，不由仔細打量李寶元。

  而立之年，五官雖不算出眾，但勝在氣質內斂沉穩，眼眸溫和清潤，一看就是正直和善之人，為何要在這件事上撒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