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太子此生都不能斷藥？”皇後鳳眸半眯，“且，這種藥隻有你可以提供？”

  陸嫿很坦然：“可以這麽理解。”

  但她本意其實沒有要製衡的意思，不過，想來，就算解釋了皇後也不會相信。

  皇後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衡量。

  “我們之間的交易還算嗎？”她問。

  陸嫿不由得笑了，“當然。”

  皇後似鬆了口氣，“本宮以為，子珩一事後，你不會再信本宮了。”

  “兩回事。”陸嫿平靜地說，心裏卻是道，交易歸交易，她信不信也是兩回事。

  “對，兩回事。”皇後大幅度點頭，麵上露出少見的真誠，“不管你信不信，本宮說話算話。眼下，就有一言忠告。”

  陸嫿正色：“皇後娘娘請講。”

  皇後目光如炬，慢慢道：“奉勸世子妃一句，世人都道你是神醫在世，但人吃五穀，七情六欲，橫生百病……不是每一種病都能治的。世子妃切莫因托大而引禍上身，到時，可沒人能救得了你。”

  這是威脅？又或者是警告？

  陸嫿仔細琢磨了下，除了威脅警告的意味外，真沒琢磨出什麽名堂來。

  她就知道，此番壞了皇後大計，不會輕易翻篇。

  出言警告，也算是信守諾言，沒毛病。

  陸嫿福了福，配合道：“多謝皇後娘娘提點，妾身銘記於心。”

  該說的說了，病也看了，陸嫿請退告辭。

  自從那夜過後，她一進這皇宮就覺得氣不順，仿佛這深宮內院裏，到處都藏有魑魅魍魎，隨時都有可能竄出來，殺人不見血，食人不吐骨。

  看著陸嫿走遠了，太子方才輕聲出口：“母後為何要同世子妃說那些話？”

  皇後回頭看他，“吾兒覺得呢？”

  “我隻知道，母後此番是出於好意。”太子說。

  皇後笑了，“老話說，好心當作驢肝肺，這世間，最無聊也最無用的就是好意。”

  “你說，這是不是很諷刺？”

  太子啞然，隻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

  …………

  陸嫿剛回府，封宇便迎上來，“世子妃可算是回來了，世子都問八百遍了，要不是有客人在，他怕是早就去接你了。”

  “世子今日這麽早就回來了？”陸嫿加快步伐，“誰來了？”

  封宇笑道：“睿親王府的時安郡主與大公子，二公子都來了。”

  “兄妹三人都來了？”陸嫿有些意外。

  算起來，封時光還是第一次登府。且二人剛剛封官，就這麽大張旗鼓的來，是想證明兩家交好？還是有別的企圖？

  陸嫿心中疑慮，又暗笑自己現在一肚子的陰謀論。

  她在琳兒的攙扶下，順著廊道前往主院，老遠就聽到有劍吟之聲。

  轉過拐角，陸嫿一眼便看到舞劍的封齊錚。

  他一襲勁裝，精幹矯健，額角發際皆被汗水浸透，身法起跌間，劍氣縱橫，盈盈光彩，令四周花木簌簌搖動。

  陸嫿竟一時看呆了。

  這套劍法改自防風國的刀法，近來，封齊錚時常琢磨。

  她不是第一次見他舞，但沒有一次似今日這般驚豔。

  再一看遠遠站著的封家三兄妹，心下了然，某人這是有意顯擺，也有震懾之意吧。

  封齊錚一個回旋踢，看到陸嫿，頓時收劍，抬手抹一把額頭，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三兄妹看得太入神，也是直到此時才看到陸嫿。

  “世子妃嫂嫂……”封時安歡快地跑來，沒給封齊錚親近自家媳婦兒的機會，搶先拉住陸嫿的手，一臉嫌棄道：“世子哥哥，你一身臭汗，走開走開。”

  封齊錚擰眉：“剛才是誰又是鼓掌又是驚叫，說我劍法出神入化，風采絕倫來著？還有，你這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稱呼？一會兒陸姐姐，一會兒堂嫂，一會兒又世子妃嫂嫂……連叫人都不會，以後嫁去婆家，有的你罪受。”

  “要你管！”封時安氣呼呼地哼一聲，“再者，我不找別人麻煩就不錯了，誰敢給我罪受！”

  封齊錚嗬嗬：“是是是，你厲害，你天下無敵。”

  陸嫿嗔他一眼，“這樣說自家妹妹，你好意思？”

  “誰讓她同我搶媳婦兒的！”封齊錚理直氣狀，陸嫿無語，拍拍封時安的後背，柔聲道：“別聽他瞎說，我們時安心地善良，孝順懂事，走到那裏都會討人喜歡。”

  “聽見了沒！”封時安朝封齊錚扮個鬼臉，“我看是程英傑的眼疾傳染給你了吧！”

  “時安，不得無理！”封時謙兄弟二人慢慢走近，和陸嫿見禮後，封時謙道：“聽聞王伯伯身體不適，父王令我們幾個前來探望。”

  誰知，本該臥病在床的封親王閑不住，釣魚去了。

  陸嫿有些尷尬，幸好兄弟二人很快轉移話題，將封齊錚剛才的劍法好一頓誇。

  畢竟都是年輕人，總是容易找到話題，喝了會兒茶後，封時光技癢，拉著封齊錚要比試。

  封時安最愛熱鬧，自然不會錯過。

  封時謙沒有要參與的意思，陸嫿隻得陪著說話，又覺無話可說，隻好隨口問道：“在戶部當值可還習慣？”

  “事多煩雜，牽扯甚廣……”封時謙苦惱般搖搖頭，“沒個一年半載，很難適應。”

  陸嫿笑笑：“慢慢來吧，皇上既然將你放到那麽重要的位置上，就是看中你的能力，適應是盡早的事。”

  本以為話題會就此終結，封時謙卻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道：“年中結算，度支部人手不夠，我帶人前去幫忙。不深入了解不知道，其實國庫並不像我們所想的那般充盈，軍中開支超乎想象。還有許多不知去向的開支，查不能查，抹無法抹，真是叫人難辦。”

  “這個……”陸嫿好想收回最開始的隨口一問。

  這算是機密了吧，叫她如何參與？

  “抱歉……”封時謙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不該在世子妃麵前說這些，就是心有苦悶，而世子妃是為數不多值得信賴的人，故而忍不住多說了些。”

  陸嫿含笑：“多謝信任。隻可惜我隻會治病，在這方麵，還真給不了你什麽建議。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