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時安膽子再大，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

  她下意識吞咽一下，“你說什麽？”

  “我說……”

  程英傑哽了一下，“以前是我有眼無珠，現在我後悔了，我心悅你，郡主若是願意，明日就上門提親！”

  封時安瞪圓眼睛看向陸嫿，“他說的是醉話吧？”

  陸嫿很客觀，“酒醉心明白。”

  “你別扯東扯西，隻一句話，願不願意？”話說出口反正是收不回來了，程英傑頗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紅通通的眸子裏，有期待也有緊張。

  要是旁的女人可能早被嚇跑了，可封時安不是常人，她在眾人同樣期待又緊張的目光注視下，慢條斯理地摸著下巴。

  思考片刻，她問：“在我這裏，不談就不談，要談就要往死裏談，割腕斷頭的那種，你敢嗎？”

  “啊？”程英傑瞬間色變。

  別說他，眾人那一個不是倒抽一口冷氣，能把天長地久，情比金堅說得這般血腥的，恐怕也隻有她了。

  陸嫿聽得想笑，卻也不出聲，隻靜靜望著程英傑。

  程英傑喉結連著滾動幾下，弱弱地：“敢問郡主，割，割誰的腕，又斷誰的頭？”

  “當然是你的啊！”封時安大刺刺地瞪他一眼，道：“在我們阿拉烏，越有本事的男人對感情越忠誠。你若做不到，就將剛才的話收回，本郡主隻當沒聽見。”

  程英傑隻想了數秒，脖子一揚，將杯中酒喝下，視死如歸般用力道：“成！今日，你們幾人做個見證，往後若我有負郡主，不得好死！”

  “好！”

  陸嫿等人鼓掌起哄，封時安這才後知後覺有了幾分嬌羞神色，說：“那，那你明日早點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笑著笑著，陸嫿覺得眼眸很熱，封齊錚的大手已在瞬間掩上她的眼睛，輕輕一帶，將她摟至懷裏，悄聲道：“不用高興成這樣吧？”

  “就是高興！”

  陸嫿嬌嗔一句，心底卻是愈發酸楚。

  若他們能一直這樣簡單快樂多好，可她知道，這不是終點，隻是沿途一道迷人的風景而已。

  “假以時日，如你所願，相信我。”耳旁，封齊錚極輕地說。

  …………

  次日，陸嫿睡足了覺，才帶著琳兒前往金鳳樓。

  似早就知道她今日會來，元齊迎上來笑著道：“你喜歡吃的那幾樣點心，珍味食府剛送過來，還是熱的。”

  孕後期，陸嫿對吃的完全沒抵抗力，當即眉開眼笑：“可有玫瑰蘇？”

  “有有有，你先上樓，我馬上送來。”元齊突然想起一事，小心問道：“聽聞馮侖入了大理寺監牢，他買的那兩味藥，當真是為了害小殿下？”

  陸嫿本不想談論此事，但念在元齊不是外人，便簡單說了說。

  元齊聽得心驚，“得虧沒出大事，不然，金鳳樓也得跟著遭殃。”

  陸嫿建議道：“往後接這些私單時，還是要多斟酌。”

  “是，公子的意思也是這樣，除了奇珍藥材外，其它的單一概不接。”

  陸嫿問起穆焰的情況，元齊隻是道：“喝了你開的藥後，難眠的情況有所好轉，至於其它，公子不願多說，我也問不出來。”

  治療無效是意料之中的事，陸嫿想著封塵所表現出的那些痛苦，心裏像灌了鉛似的，沉得發慌。

  行至上房，門開著，穆焰在作畫，一身白衣，清淡消瘦，如染月色。

  陸嫿不由止步，莫名想到原主在牆上刻下的一筆一畫裏，除了思念與期盼外，會不會還有別的？

  “還不進來？”穆焰抬眼，嗓音淡淡的，卻是帶著笑意。

  陸嫿忙抬步走進去，笑著道：“氣色看著倒是好一些了。”

  “世子妃妙手回春，果然名不虛傳。”穆焰的恭維裏，帶著幾分戲謔。

  陸嫿才不介意，漫步走到書案邊，看他的畫。

  畫的內容是泛舟，山遙水遠，舟行碧波，行雲遊水，意境唯美。

  “我竟不知師父作畫這般厲害！”那畫美得令陸嫿詞窮，隨而，她眉頭輕皺，“師父從前為何不教我作畫？”

  穆焰笑答：“自己學不好，這會兒倒怪上我了？”

  意思是教過？

  陸嫿彎唇憨笑：“怪我資質太差。”

  穆焰沉沉看她數秒，“也別賴資質，你的聰明都用在別的地方了。”

  “比如什麽地方？”陸嫿好奇，穆焰卻是一愣，眼露晦暗之色。

  恰時，元齊送來茶水點心，見師徒二人聊的挺好，不由露出欣慰笑容。

  剛剛的話，他聽了一耳朵，插嘴道：“說起來，幾年前，公子每遇到有孩子的人，都會聊上幾句。問人家孩子的喜好，還向人家討教育兒經。我當時還以為他喜歡孩子，現在想來，都是因記掛著世子妃。”

  “多嘴。”穆焰瞥他一眼，元齊朝陸嫿眨了下眼睛，自覺退出。

  沒想到，穆焰在原主身上竟如此費心思，也難怪原主會那麽依賴他了。

  陸嫿心情複雜，遞一杯熱茶到穆焰手中，輕輕道：“我幼時，多虧師父照料陪伴，這份恩情，永生難忘。”

  穆焰垂眸飲茶，“今日怎麽得空過來，我還以為你會忙上一陣子了。”

  陸嫿知他指的是馮侖一事，簡短道：“也沒什麽好忙的，小殿下有太醫院照料，太子的病情已基本穩定，眼下，當然是師父最要緊。”

  話到這裏，她幹脆直入主題：“這兩日，師父感覺如何？”

  “如你所見，好了許多。”穆焰說。

  陸嫿：“我開的藥方，以安神補氣為主，睡眠問題可得到緩解。另外，疼痛症，我有使一些別的法子，可有效？”

  穆焰猶豫間，陸嫿又道：“事關重要，師父請如實相告。”

  “並無差別。”穆焰眉頭一展，安慰道：“你不必過責，我這病無藥能治，該好時自然會好。許是上蒼覺得我一生太過逍遙，故而給些磨難，好讓我嚐嚐疾苦罷了。”

  陸嫿不聽這些，開門見山：“上次我問過師父，這些症狀出現有多久，你說很久很久……我想問，很久很久是多久，難不成是幾生幾世？”

  穆焰眸瞳狠狠一顫，“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