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回應，封時安沒勁道：“哦，你應該聽不懂我說的話。反正，我勸你別死了，活著多好啊！想吃什麽吃什麽，想玩什麽玩什麽，人反正都是要死的，急什麽嘛！”

  江羽珊終於張了張嘴：“哥哥……”

  封時安：“江大人還沒回來。”

  她眼珠子一轉，小聲問道：“世子他們三個就在外麵，他們想和你道歉，你願意見見嗎？”

  江羽珊反應了幾秒，眼底露出幾分驚色。

  封時安奇怪道：“你痛苦了這麽多年，難道就沒什麽話要和世子說嗎？那怕是罵他幾句也好啊！”

  江羽珊：“我……”

  封時安打斷她：“我其實覺得你沒瘋也不傻，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麵對這一切。相信我，這沒什麽難的，反正已經不能更糟糕了不是。不如就來個痛快，聽聽他們怎麽說，你覺得怎麽樣？”

  江羽珊眼睛撲閃的厲害，封時安已經跑去拉開門，對外麵的人道：“江小姐願意見你們了，快進來吧！”

  聞言，江羽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真的？”程英傑三人遲疑地往裏走，剛到門口，就聽江羽珊忍無可忍道：“我隻見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程英傑與梁文博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默默收回腳。

  “趁江銘沒回來，有什麽話快問快說！”

  封時安將發愣的封齊錚往裏一推，守在門口，小聲嘀咕道：“明明打一架就能解決的事，搞得這麽複雜，簡直不能理解。”

  程英傑情不自禁地點了下頭，偷偷瞄了封時安一眼。

  就很奇怪，怎麽看她越來越順眼了呢？

  …………

  在這之前，封齊錚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獨自麵對江羽珊。

  若不是她自殺，這個人早被他埋葬在記憶裏，隻願這輩子都不要再有交集。

  不知不覺又莫名其妙影響到一個人的人生，這種感覺十分詭異。

  至少他此刻人站在這裏，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長久的沉默中，江羽珊不由睜開眼睛，偷偷看向他。

  說實話，這個人和她記憶裏的少年已經完全不同。

  但仍舊叫她怦然心動，否則……否則她不會因為絕望而想終結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這或許是她唯一一次機會了。

  許是受封時安影響，江羽珊決定為自己豁出去一次。

  她清清嗓子，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出聲道：“聽說你想見我。”

  封齊錚受驚般抬頭看她一眼，又飛速低下頭，說：“是的，我想為當年的事情，向你說聲對不起。”

  江羽珊默了默，問：“然後呢？”

  “然後……”封齊錚平靜道：“你可以提出要求，隻要我能做到一定滿足。”

  江羽珊沉默著，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太久沒正常說話，她需要時間去組織語言。

  好一會兒後，她問：“為什麽是我？”

  封齊錚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也想問你，為什麽是我？”

  街上那麽多人，他看上去明明不像好人，為什麽要攔下他？

  “因為，我認識你。”江羽珊說。

  這倒叫封齊錚有些意外。

  後又一想，他臭名遠揚，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認識他並不奇怪。

  他自嘲一笑：“那你更不該攔我了。”

  江羽珊不說話。

  第一次見他，是在江家後門。

  那日，她在院子裏看書，聽到有小貓的慘叫聲，不由循聲找去。

  然後就見後門的小巷裏，少年將受傷的貓兒抱在懷裏，溫柔哄道：“別怕，我帶你去治傷，再送你回家……所以說別動不動就學人離家出走，外麵壞人可多了，今日是你命大，遇到小爺我。”

  為什麽攔他？

  她的想法很簡單，一個願意送小貓回家的人，應該也願意幫助她吧？

  真是個……很幼稚的誤會啊！

  “你給我的東西我沒看……”江羽珊輕聲說：“也沒告訴任何人。”

  她不知道流言從何而起，隻記得某天，家裏突然就翻了天。

  父親大怒，母親悲傷，哥哥要找人拚命……

  下人們偷偷在背後議論，親王府會不會來提親，來了如何，不來又如何？

  她其實很懵，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而後，封親王帶著封齊錚親自上門提親，結果被江家狠狠羞辱。

  少年因生氣，紅著眼睛吼道：“誰稀罕！明明是你們江家家風不良，好好一姑娘沒事在大街上瞎逛什麽呀！”

  再後來，她就被關在屋裏，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一樣。

  沒人想聽她的感受，也沒人聽她解釋。

  她莫名其妙就‘名節有汙’，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當然，她其實是有期盼的，盼望少年能像救那隻小貓一樣來救她。

  直到……昨日遇見，她才幡然悔悟，不會有人來救她了。

  她這一輩子，隻能背著一個洗不掉的汙點，在混沌世界裏過完這一生。

  封齊錚看著她，眸色如墨，慢慢道：“我知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名聲太臭，連累了你。”

  一夜未睡，又擔心陸嫿那邊，他腦子裏很亂，有些語無倫次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還請江小姐直言，究竟要我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

  江羽珊有些茫然，說：“我從來沒有怨過你。”

  所以，談何原諒？

  封齊錚用力捏捏眉心，“可江大人那邊……”

  “哥哥不會聽的……”江羽珊咬著嘴唇，聲音輕得像蚊子一樣：“現在我在江家就是累贅……你，可以帶我走嗎？”

  都說江家小姐對世子芳心暗許，從而才會在希望落空後精神失常。

  也許吧，起碼那日得知他前來提親時，她內心是歡喜的。

  聞言，封齊錚狠狠一愣，像是痛苦到了極致，眉頭擰得緊緊的。

  “對不起，我做不到……”他艱難道：“我很愛她，就是救你性命的女子，我視她為信仰，愛她勝過一切，我情願把命給你，也不能做出讓她傷心的事。”

  江羽珊沉默著，那她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封齊錚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他道：“是我害得江小姐名聲受損，我賠給你。你所受過的痛苦和委屈，我都賠給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

  江羽珊歎了口氣，目光又漸漸空洞起來。

  隨便吧，反正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聽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