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銘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因為他的不懂事，間接害得家父家母含鬱而終。因為他的無傷大雅，小妹精神失常，幾個時辰前，差點以最極端的方式終結生命。”

  他很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指著封齊錚：“而他，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娶妻生子。就因為他們不懂事，所以就能毫無悔意，甚至直到現在，還在繼續那些害人於無形的遊戲。”

  “為什麽？憑什麽？是我江家欠他的嗎？就因為他是世子，是皇家人，我們就得心甘情願犧牲，就得打碎牙往肚子裏吞？”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是安國定天下的功臣，我江家一直敬重您，可您如今隻想讓我們理解世子的不懂事，理解他習以為常的無傷大雅……這是勢單力薄嗎？王爺，您一世威名不要了嗎？！”

  “今天我江銘還要說一句，王爺您給了世子揮霍的資本，給了他肆無忌憚的底氣，可您卻不教他什麽是最基本的道德。敢問王爺一句，您究竟想讓他成為什麽樣的人？”

  江銘冷笑一聲：“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當年的他們若真不懂事，就不會去拿女兒家的名節開玩笑！他們太清楚後果是什麽，他們同樣明白自己有的是退路，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後果！”

  陸嫿放緩腳步，靜靜聽著，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都忍不住想給江銘點讚，罵得真好！

  回避不等於是保護，反而會破壞一個人正常的人生觀與社會價值觀。

  但，站在封齊錚的力場……她隻能歎氣。

  許多悲劇的起源都是一念而起，時光無法倒流，錯誤不能追溯。

  如今，她隻希望他能自己把背脊挺直，勇於承擔。

  陸嫿推開門，將所有聲音徹底關在門外。

  江銘的咄咄逼人，令封親王無比難堪。

  他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吼道：“那你究竟想怎麽樣？當年本王不是沒有提出過要一次性解決，是你們江家看不起親王府，誓死也要拒絕本王的提議。如今，卻又要把所有過錯都算到世子頭上，江銘，你捫心自問，合理嗎？你們江家就沒一點錯嗎？”

  “明知女兒家的名節尤為重要，明知江小姐對世子芳心暗許，還要強加阻攔。不就是因為親王府處境艱難麽，如今看著我們日子稍稍好過一些，所以後悔了是吧？”

  “要負責是吧，可以，本王明日奏明皇上，讓世子納江小姐為……”

  “夠了！”封齊錚突然出聲。

  他收回目光，對著封親王一拜，澀聲道：“這件事我自己會解決，請父王相信兒子，回去吧。”

  “你！”封親王瞪圓眼睛，又憤又恨道：“你還能怎麽解決？”

  封齊錚沉默半晌，開口的聲音異常平靜：“如果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就從開始解決。我請求見江小姐一麵。”

  “你休想！”江銘憤怒道：“就因為今日一見，害得她服毒自殺，我不可能再讓你傷害她分毫！”

  封齊錚：“我承認當年的行為不對，但絕不承認那是蓄謀的有意的直接傷害。至今我也沒想明白，在我看來尋常的一件事，怎麽就成了罪不可恕。我想，我與江小姐之間的認知是否真的大不相同，所以，我們需要一次交談。”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江大人真是為了江小姐好，請準允我的請求。”

  梁文博與江銘還算是說得上話的交情，不由輕聲勸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就讓他們見一麵吧。”

  江銘回看他一眼，梁文博立即低下頭，慚愧道：“說來這件事我們也有責任，希望有機會能向江小姐道個歉。”

  過了好一會兒，江銘才冷道：“要看珊兒的意思，她若不見，沒人能勉強。”

  封齊錚整整衣衫，麵向江雨珊的房間，平靜又堅定道：“我可以等。”

  …………

  屋內，江羽珊已經醒來，無神的雙眸望著屋頂，一眨也不眨。

  陸嫿看了眼體征監測器，係統的聲音立即響起：“問題不大，腸胃與腎髒均是輕度損傷，需要一個修複的過程。”

  陸嫿：“疾病能醫，心病難治啊。”

  係統小甜甜：“這事兒鬧的……還真不好說，你說世子沒錯吧，後果看起來還挺嚇人。你若說他錯的離譜，好像又過於嚴重。話說，你做學生時，也收到過不少情書吧？”

  陸嫿歎氣：“時代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係統小甜甜：“要我看，若要論錯，所有人都有錯，包括整個時代背景。”

  陸嫿：“心累。”

  係統小甜甜：“還生氣嗎？”

  陸嫿：“不知道……也許更多的是遺憾吧。”

  “你不該救我的。”江羽珊的頭緩緩轉過來，突然開口。

  陸嫿朝她一笑，“我是個大夫，無法見死不救。”

  江羽珊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後，又說：“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什麽也沒做錯。”陸嫿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去安慰她，斟酌著說道：“生命太可貴，不該用來祭奠別人的錯誤。”

  “對不起……”江羽珊輕聲喃呢，眸光又恢複到呆滯無神的狀態。

  ‘對不起’三個字，仿佛她為自己設置的自動回複。

  陸嫿想過要為封齊錚說幾句話，但組織了好幾次都覺不妥，最後索性什麽也不說了。

  這件事，她不曾參與，也無能為力。

  …………

  這夜，在程英傑與梁文博的勸說下，終於將封親王送走。

  皇上急召，江銘進宮時，命府上家丁看著封齊錚他們，並放話，說不好誰也別想離開。

  三個難兄難弟並肩站在院子裏，看著各自的身影跟著月色變幻無常。

  終於，程英傑忍不住道：“事情究竟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梁文博歎氣說：“這是個謎。”

  程英傑抬手摳著眉頭，很鬱悶：“我們不會是中了別人的圈套吧？”

  梁文博沉默著。

  當年的他們確實不懂事，衝動，愛玩，魯莽，隻會看到事情表麵。隻覺得是一次‘無傷大雅’引起的禍端。

  但真是這樣嗎？

  當時那幾年，是他們幾個玩得最瘋的時候，也是封親王府岌岌可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