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皇背靠龍椅，整張臉沒入陰影裏，淡道：“無妨，朕向來允許恃才而驕。至於是不是真有才，往後，就靠你仔細甄別了。”

  “為皇上分憂，是臣的本份。”殿上那人上前兩步，一張年輕的臉在光影下，尤顯陰鷙。

  …………

  封齊錚一路牽著陸嫿，剛走出大殿，厲全海追上來，道：“請問世子妃何時再進宮，老奴好回皇後那邊。”

  陸嫿停步，捏捏封齊錚的手以示安慰，走過去，平和道：“煩請厲公公告訴皇後，不出意外的話，近期我應該會每日都來，直到太子的病情穩定。”

  “那敢情好。”厲全海耷拉著眼皮，雙手攏在衣袖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嫿柔聲道：“才幾年不見，公公看著憔悴了許多，可是身體有何不適？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替你做個檢查。”

  厲全海忙道：“萬萬使不得，讓世子妃替老奴診治，那可是折煞老奴了。”

  頓了頓，他輕聲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近幾年皇上睡眠不好，又離不得老奴……”

  伺候一個有著雙重人格的皇上有多難，可以想象。

  陸嫿不由得同情道：“睡眠是生命的需要，更是維持人體健康的營養素，長期下去，可不行。可公公也聽到了，皇上拒絕我替他診治。”

  厲全海默了一瞬，很無奈道：“皇上也不是針對世子妃，事實上，近半年來，已經沒有太醫敢為他請脈。”

  “每日為皇上請平安脈，不是太醫院的首要職責嗎？”陸嫿有些意外。

  厲全海看看四周，小聲道：“脈是請了，可沒人敢說實話。”

  陸嫿：“為什麽？”

  厲全海歎了口氣：“已經有兩位太醫，因為說了實話，被打板子，最後都沒能熬過去。”

  陸嫿恍然大悟：“沒想到，皇上諱疾忌醫已到如此地步。”

  “還請世子妃勸勸皇上吧。”厲全海斟酌道：“老奴能感覺的到，在醫術方麵，皇上最信賴的人隻有世子妃。”

  陸嫿苦笑：“恐怕要讓公公失望了，皇上是不會讓我醫治的。”

  大殿內，有小黃門急匆匆跑出來，緊張道：“厲公公，您老怎麽還在這兒呀，皇上正找您呢。”

  陸嫿忙道：“公公去忙吧，這件事我們另外再找機會談。”

  她想，也許，厲全海這裏會是個突破口。

  望著那過於消瘦又蒼老的身影，陸嫿無限唏噓，想當初，身為皇上最得力的爪牙，可是鋒利的很。

  隻能說，歲月不饒人啊！

  “看夠了嗎？”身後，某人的聲音幽幽響起。

  陸嫿輕咳一聲：“我們走吧。”

  封齊錚哼唧一聲：“想著東宮發生的一切，我都快氣炸了。讓你去受這委屈，我這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你倒好，寧願看一閹人，也不願意給我一個眼神。”

  他摳摳她掌心，語氣低下去：“你可是在怪我？”

  陸嫿歎氣：“我這一天忙的，哪有時間去想別的。”

  “對了，你不是有喜事要同我分享嗎？是什麽？”

  封齊錚道：“官複原職，皇上讓我回京兆府。”

  陸嫿眨了下眼睛，“這麽快？”

  畢竟，他們剛從防風國回來不久，皇上就這麽放心？

  且，百裏平並沒有鬆口，讓他們回來的理由是探親，也就是說，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傳他們回去。

  皇上這麽做是什麽意思？

  不把防風國放在眼裏，還是故意讓封齊錚為難？

  封齊錚笑了一下：“皇上的原話是‘自世子走後，京兆府一直空著，所有事務暫由大理寺監管。如今也該是世子為國效力的時候了，至於其他事，朕自會處理。都知朕惜才，又怎會一錯再錯，再失世子，世子妃這樣的曠世奇才。’聽聽，還曠世奇才，聽著都覺酸得牙疼。”

  陸嫿平靜道：“想來君上也不會為難於我們，既然皇上要你複職，那就複吧，老這麽閑著也不是個事兒。”

  “我也是這麽想的，確實該做些事情了。”封齊錚手掌輕輕放在陸嫿肚子上，調趣道：“不然以後孩兒若是問我，爹爹，你是幹什麽的呀？我該怎麽回答？難不成要說，你爹爹我呀，是個專業紈絝。”

  陸嫿被他逗笑，又想起一事來：“剛剛殿上那人是誰？”

  封齊錚臉色微變，歎氣道：“江銘回來了。”

  陸嫿不解：“你為什麽那麽怕他？”

  “也不是怕……”封齊錚撓著頭道：“就……就是之前鬧了點誤會。”

  陸嫿：“多嚴重的誤會？”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封齊錚目光躲閃，一把將默默跟著的封時安揪過來：“現在可以說了，把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封時安‘嗷’了一聲，下意識看向陸嫿。

  陸嫿沒想瞞封齊錚，看看四周，終是道：“出去再說吧。”

  “也好。”封齊錚隨口道：“今日正好是梁文博的生辰，他和程英傑肯定已經在珍味食府等著了。”

  “啊？程英傑也在？”

  封時安圓乎乎的臉皺成一團，封齊錚瞥她一眼：“你可以不去。”

  封時安下巴一揚：“去！為什麽不去？我又不怕他！”

  封齊錚嗬嗬：“對，你不怕他，是他怕你才對。”

  …………

  珍味食府。

  梁文博攜妻柳若雲已經等在包間裏，一見陸嫿，柳若雲忙迎上來，甜甜笑開：“陸姐姐，終於又見麵了。”

  多年前的那次瘟疫，陸嫿救過柳若雲之父柳宗卿，那時，她們曾有過一麵之緣。

  陸嫿頓時也覺親切，拉著柳若雲的手，道：“你父親可好？”

  “一切都好。”柳若雲笑起來：“成天就和澤宇公子躲在房間裏研究設計，一呆就是兩三天。”

  陸嫿道：“這可不行，澤宇還年輕，柳大人可不能和他比。”

  柳若雲：“我們也是這麽勸來著，可父親根本聽不進去。說難得遇一知已，恨不得時時刻刻在一起做研究。”

  兩個女人說著話，陸嫿又把封時安介紹給柳若雲認識。

  柳若雲好奇地打量封時安，道：“多可愛的郡主呀，是程公子眼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