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嫿用力閉了下眼，頭疼得像針紮一樣。

  “你到底是誰？”她語氣很無力，像是痛苦無助到了極致。

  “啊……你又忘記了？”

  封塵張大嘴巴，指指床頭的電子病曆，“你還是自己看吧。”

  陸嫿不用看，她當然知道封塵是誰，她想知道的是，他和自己到底有什麽關係？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與她糾纏不清……

  她打量四周，還有這裏，係統不是說在現實世界裏，研究中心遭到強地震已經毀了嗎？

  “陸教授？”

  封塵細長的手指在她麵前晃一晃，“你看起來很不好，還是請假回去休息吧。”

  陸嫿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一點：“封塵……擁有每一世的痛苦記憶是吧？”

  封塵看著她，弱弱點頭。

  陸嫿平靜下來：“好吧，現在我們來說說，關於第一世，你都有哪些記憶？”

  封塵哭喪著臉：“你又忘了？陸教授你好奇怪哦。每次來看我都要睡著，每次醒來都要問我同樣的問題……”

  “怎麽？不願意配合？”陸嫿板著臉：“我有自己的一套治療方式，你既然相信我，就得完全配合。”

  “好好好，我當然願意配合……”封塵苦笑一下，說道：“第一世的記憶很少，我隻記得自己死在戰場上，被人砍了很多刀，流了很多血，然後就死了。”

  陸嫿：“再詳細一些。”

  封塵：“沒有了呀！”

  陸嫿提示：“記得你說過，小老虎頭的手鏈，像是親人送的。”

  “哦……”封塵撓撓頭：“其實我也不太確定這是不是第一世的記憶，反正肯定是有這麽一串手鏈。我將它畫下來了，我找找……”

  說著話，他就要去找速寫本給她看。

  “不用，我看過了，還記得。”陸嫿耐心道：“除此以外，還記得什麽？比如死之前看到的場景？”

  封塵想了好一會兒，揉著額頭說：“就是有好多死人，好像還有漫天大雪……我記得自己很冷。”

  陸嫿：“知道自己當時多大嗎？”

  封塵：“感覺比現在要小很多，十幾歲的樣子吧。”

  就在這時，他突然捂住心口，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痛苦地望著她：“又開始了……我心口好疼……到處都疼……陸教授，幫幫我，求你幫幫我好嗎？”

  接著，熟悉的警報響起。

  這一次，陸嫿沒動。

  她像是被什麽法術給定住了似的，麻木又冷漠地看著他。

  沒一會兒，好多同事跑進來，有人在喊她：“陸教授，快來幫忙啊！”

  “陸教授，你怎麽了？”

  “陸教授？陸教授！”

  陸嫿還是不動，她突然想試試，試試看不救會怎麽樣？

  真的會留在現世，然後莫名其妙死去嗎？

  “嫿兒，你睡很久了，可以醒來了。”

  “嫿兒，吃點東西再睡好嗎？你瞧，兒子都抗議了。”

  “你真的舍得嗎？”

  “放棄隻是你的一念之間，可他的痛苦也許是生生世世，真的要這樣做嗎？”

  腦海裏，封齊錚和係統的聲音交替反複。

  “陸教授，救我……不要放棄我……”

  眼前，封塵絕望地朝她伸出手。

  陸嫿心髒狠狠一痛，終於起身加入到搶救中……

  接著，眼前一黑，畫麵轉換，她疲憊睜眼，便撞見封齊錚憂心忡忡的眸子。

  還來不及說什麽，下腹有隱隱的墜痛感傳來，陸嫿麵色一緊，就聽封齊錚柔聲道：“別擔心，大夫看過了，隻要好好養著，問題不大。”

  剛從宮裏回來，又連續忙了十個時辰，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陸嫿嗓音沙啞：“我睡了多久？”

  “整整二十個時辰。”封齊錚又很快解釋道：“中途有迷迷糊糊醒來，將大夫開的藥喝下，許是裏麵有安神的成份，所以才睡久了些。”

  他用力抱住她，像是失而複得。

  “我還想睡。”又去現世跑一圈，陸嫿覺得更累了。

  封齊錚親親她額頭，柔聲道：“那就再睡會兒。”

  陸嫿閉上眼，又睜開：“大哥怎麽樣了？你們沒動他吧？”

  封齊錚：“三哥親自守著，沒你的允許，無人靠近。”

  “太子那邊呢？有派人來催嗎？”

  “我讓封宇親自去解釋，還送了藥，無妨。”

  “藥？”

  封齊錚笑了一下：“白水而已。”

  雖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用的什麽法子救人，但看了這麽幾年，他也知道，就算她人不在現場，也同樣能救。

  隻是，懶得費口舌去解釋，還不如直接給點實在的，好寬住宮裏那些人的心。

  “做得很好。”陸嫿誇了他一句後，拉著他的手當枕頭，柔弱道：“我沒事，隻要再睡一會兒就好。你不要吵我，但也不要離開我。”

  封齊錚幹脆挨著她躺下，“睡吧，就算睡到天荒地老，我也陪著你。”

  …………

  既然選擇回來，所有的一切就要麵對。

  陸嫿隻睡了兩三個時辰便醒來，因為係統發出警報，陸景吾有感染的跡象，可能需要更換用藥方案。

  封齊錚急急忙忙幫她穿衣，想說什麽，終隻是道：“不要太累。”

  大夫的原話，其實是，已有流產先兆，若再不臥床休息，唯恐孩子不保。

  但勸阻的話到嘴邊，又被封齊錚咽了回去。

  她也是大夫，肯定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在這種時候還要堅持，要麽，她有信心保住孩子，要麽……信仰至上，她做不到放下患者，做不到置別人的生命於不顧。

  無論是哪一種，他能做的隻能是理解與信任。

  …………

  陸嫿的身體情況，將軍府上下也都知道了。

  看到陸嫿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照料陸景吾，他們的心情很複雜，懺悔，感動，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若她肚子裏的孩子真有個什麽閃失，就算親王府不追究，他們也會良心不安。

  但若說要陸嫿不要再管陸景吾，那他們也做不到。

  人，都是自私的。

  意識到這一點，陸景天很慚愧，甚至覺得有些無顏麵對陸嫿。再看封齊錚不安地等在門口，不由得道：“世子不必擔心，嫿兒是大夫，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