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嫿哭笑不得，上前拽住他，沉聲道：“你能別嚷得那麽大聲嗎？”

  “小聲了怕你聽不見。”仗著幾分酒意，封齊錚很理直氣壯。

  “你不會是想逃婚吧？”他迷蒙著雙眼看她。

  陸嫿不想搭理醉酒的人，拉著他進屋，卻被他的力量帶著一同跌倒在床。

  罷了，她也是累得不行，幹脆將床子一蓋，有些凶道：“睡覺！”

  “哦……”他乖乖地靠著她，說：“嫿兒，我頭好暈。”

  “那就閉著眼睛，睡一覺就沒事了。”

  “可我不想睡。”

  “隻是讓你閉著眼睛。”

  他噗嗤一聲笑了：“我隻是有些醉，又不傻。”

  “你到底想……”她一睜眼，就見他那黑溜溜的眼睛，正望著自己，裏麵裝滿了渴望。

  她的心跳瞬間就亂了節奏，有些惱的抬手蓋住他的眼睛，說：“別以為你喝醉了就可以胡作非為。”

  他嗓音懶懶地：“哦……原來喝醉了可以胡作非為……”

  “你……”

  無力的掙紮被他的溫柔徹底瓦解。

  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潮澎湃時，陸嫿明白，自己對他又何嚐不是壓抑太久。

  一吻過後，他沒再有下一步，嘴唇似有似無地挨著她額頭，喃喃道：“就這樣已經很好……有你在身邊已經很好，我不能太貪心。事實上，我已經很開心，開心的仿佛要死掉……”

  陸嫿聽著，有些心酸，沉默了好一會兒，伸手摸著他的臉，輕聲道：“如果我願意呢。”

  他一滯，“你說什麽？”

  “都‘二婚’了，還沒禮成，似乎不太像話。”她說。

  他往下挪一些，認真看她：“就因為這個？”

  陸嫿不答反問：“你呢？又是因為什麽？”

  身理需求……抑或是來自男人本能的征服欲？

  她當然知道太糾結這個問題，純屬自尋煩惱，說直白點就是矯情。

  可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啊！

  看似冷靜清醒，其實偶爾也有迷糊擰巴的時候。

  因為什麽？

  封齊錚揉了下發昏的頭，看著眼前的人，腦子裏閃過許多畫麵。

  初見時的驚嚇，再見時的驚豔。

  這一路走來，她的冷靜，堅強，包容。

  慢慢地，她偶爾會在他麵前流露出少許脆弱與依賴。

  她會吃醋，生氣，不理他……

  是什麽時候起，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情緒，原本對這世界保持無所謂態度的他，開始認真思考未來，開始想做一個很厲害的人。

  有句話就這樣在腦海裏冒出來，他眼裏浮上水霧，很輕很輕地說：“因為我愛你呀！特別愛你，所以想占為已有，想用盡一切辦法也要將你留在身邊。”

  陸嫿一動不動，看著他的眼睛，也看清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她故作無所謂：“這樣呀！”

  封齊錚點點頭，很認真也很著急：“就是這樣，我崇拜你，喜歡你，依賴你，也想你喜歡我，依賴我，崇拜我。隻能是你，換一個人都不行！我願意為你去死，隻要你也愛我，或者你沒那麽愛我也沒關係。”

  陸嫿腦海裏想著他跳進泥潭的瞬間，他用力抱著她，以保護的姿態。

  她從來不覺得一個人願意為另一個人去死，是件很浪漫的事，但這一刻，她能感受得到他至真至純的情感與相守的決心。

  很莫名其妙地，她的眼淚掉下來。

  她伸手抱住他，把頭埋在他肩上，兩人就這麽依偎擁抱著。

  良久後，聽得陸嫿低喃道：“封齊錚，我願意的……接下來的路和你一起走，我很願意。”

  我這樣冷靜的人，決意將自己交給你，也做好了以後會粉身碎骨的準備。

  我大概也是很愛你的吧……

  …………

  六月初七日，窗外蟬始鳴。

  錦帳內，低語偏濃。

  銀燭下，相看俱歡。

  月隱樹梢後，禮成。

  …………

  數日後，百裏平傳陸嫿與封齊錚二人進宮。

  封齊錚猜測：“一定是為了珍藏的事。”

  結果，一見麵，百裏平就急急道：“大司徒他老人家快不行了，世子妃可否願意陪孤走趟？”

  陸嫿知道他這是怕萬俟塵拒絕自己的診治，真誠道：“但憑君上吩咐。”

  萬俟塵得的是腦溢血，所幸，禦醫中有人懂得用針灸放血治療，但也隻能是暫時延緩腦內出血情況。

  陸嫿趕緊連接係統，拿到顱內報告，當看到腦幹出血已達到四十五毫升時，當即決定為他手術。

  係統小甜甜有些擔心道：“萬俟塵年紀太大，做開顱手術風險太大，宿主可以考慮清楚。”

  陸嫿想想也是，於是，將手術與保守治療的風險對百裏平和雲妃講了一遍。

  手術，萬俟塵很有可能下不了手術台，但隻要撐得過去，之後的生活質量肯定要好很多。

  保守治療，最好的情況也是偏癱，甚至成為植物人也有可能。

  最後，雲妃決定手術，理由是：“父親一生驕傲，絕對接受不了自己活得毫無尊嚴。”

  陸嫿心裏其實也是支持手術的，她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

  但家屬的態度尤其重要。

  人是情感動物，且常常會帶著自身情感去替對方考慮。

  希望親人活著，和希望親人活得有質量，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訴求，其治療方向也截然不同。

  在現世時，有許多搶救機會都敗給了家屬的糾結。

  雲妃能做出這樣理智的決定，大概也是因為經曆了長樂之痛的原因吧。

  …………

  手術很順利，五日後，萬俟塵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陸嫿每日守著他，好幾次視線對上，陸嫿都察覺他有話要說，但既然他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去問。

  又幾日後，萬俟塵終於開口道：“為什麽要救我？”

  陸嫿：“因為我是大夫。”

  萬俟塵看著她，大病一場後，他眸中厲色早已蕩然無存，“可老夫曾想要你們死。”

  陸嫿歎了口氣，說：“我理解您當時的心情，不是不介意，而是不打算計較。都過去了，您老人家也放下吧。”

  “昨晚，老夫夢到錦兒了。”萬俟塵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她說她好後悔……”

  陸嫿隻能寬慰一句：“人死不能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