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鈞冷漠地看著她，“世子妃說的沒錯，夫人，你病了。”

  事情到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再爭辯的意義。

  萬俟塵站起來，身形搖晃幾下，慢慢走出大殿，那背影僵硬單薄的仿佛風一吹就會碎掉。

  陸嫿突然覺得也沒那麽怨了，人性很複雜，但往往越是罪惡的行為，其發酵點都是因為愛。

  這很諷刺，也很現實。

  到這個程度，她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案情再簡單不過，患有妄想症的萬俟錦，親手殺了府上十三口人。

  作為女主人，她想讓全府的人同時吃一樣東西，隻需要隨便找個理由。

  “叮！本甜甜現在瑟瑟發抖，這也太離譜了吧，就因為一幅畫，她就斷定人家愛上他，從而發酵多年，甚至還因此殺了那麽多人……”

  係統的聲音哆哆嗦嗦地響起，陸嫿歎著氣道：“妄想症是一種很可怕的精神疾病，因為它除了抱有一種或多種妄想外，並不存在其他的精神病症狀，所以在有實質性的行為出現之前，並不容易診斷。”

  奇怪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許多人都會在某個瞬間產生想殺人的念頭。或幻想某個公眾人物愛上自己等奇怪的念頭。

  隻是，大多數人都能清楚地認知到，這就是一種念頭。隻有少部分人會混淆，任其肆意發酵。

  陸嫿又道：“萬俟錦顯然兼顧了多種妄想，‘關係妄想’，把與她無關的事，認為與她本人有關。‘特殊意義妄想’，認為周圍人的言行，日常舉動，不僅與她有關，還含有特殊意義。最嚴重的，還是‘情愛妄想’，也稱‘鍾情妄想’，這類妄想以女性多見，前提是患者首先認為自己被鍾情，一口咬定是對方先愛上自己。”

  係統小甜甜：“對對對，‘鍾情妄想’在現代發生的也不少，你看那些女粉絲，成天叫自己的偶像老公，一聽就病得不輕。”

  陸嫿：“沒那麽嚴重，充其量也就是種無意義的精神寄托而已。”

  係統小甜甜：“嘿，我就開個玩笑。內個……你不生氣了？”

  陸嫿：“生什麽氣？”

  係統小甜甜：“呃……就當我什麽也沒說吧。”

  萬俟錦哭得撕心裂肺，江鈞始終冷冷地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雲妃實在看不下去，歎著氣看了崔護一眼。

  崔護這才回過神來，驚堂木一拍，高聲道：“因案情有了重大轉變，此案擇日再審。”

  劉民：“退堂。”

  …………

  萬俟錦的哭聲在身後漸漸消失，陸嫿隻覺心裏堵的慌。

  她想起那日，萬俟錦說的那句話。

  隻要人活著，罪惡就存在，人人都有罪，該認的。

  或許吧。

  有人說，人的心裏其實有佛也有魔。

  是佛是魔，全憑自己的潛意識，這一刻，她更能理解那些信佛的人。

  畢竟，人人都懼魔，那怕這魔就是自己。

  …………

  將陸嫿二人送回玄女府，戈斌又派了一隊精兵值守。

  看到主仆三人傷痕累累的回來，藍青嚇得邊哭邊手忙腳亂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份情感是真實的，畢竟，她已將自己的命運與他們捆綁在一起。

  陸嫿突然覺得，是該好好想想該如何安置這位姑娘了。

  她放下成見……說來也好笑，她居然會對一個小姑娘抱有成見，唉，有點汗顏。

  陸嫿柔聲道：“藍姑娘，你別難過了，我們的傷都無大礙。不過，這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不知能否請姑娘幫忙做幾個清淡的小菜？”

  “好好好，妾身這就去！”藍青抹了把眼淚，露出純真笑臉：“妾身打小就做飯，一定會讓世子，世子妃滿意的。”

  她一走，封齊錚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一直沒問你，這高陽夫人得的到底是什麽病呀？”

  陸嫿給他詳細講了講，封齊錚聽得直抽氣，愁眉苦臉地看著陸嫿，“你就幫我出出主意吧，我可不想再麵對第二個萬俟錦。”

  他在擔心藍青，會不會有一天也變得像萬俟錦那樣瘋狂。

  “還真有可能……”陸嫿故意嚇他：“你太符合被妄想人設了。”

  封齊錚作勢就要起來，陸嫿瞪他：“你幹嘛？”

  封齊錚：“我去找她說清楚。”

  陸嫿挑眉：“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你覺得能說清楚？”

  “那你說怎麽辦？”

  “再等等吧。”陸嫿瞥他一眼，語氣裏不由含著幾分埋怨：“畢竟是你先招惹人家的，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再找個適當的機會談吧。”

  見她終於表態，有了願意管的意思，封齊錚放心了。

  他想湊過去，離她近些，奈何行動不便，挪了幾下愣是沒挪動椅子。

  陸嫿看著，覺得好笑，不動聲色地坐過去。

  封齊錚便如小狗看到骨頭一般，一把抓住她的手，嘿嘿傻笑：“嫿兒，你真好！”

  陸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著這樣的他，莫名就徒生出了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沒抽出手，仍他握著，擔憂道：“也不知道百裏平會怎麽收拾這爛攤子。”

  “我怎麽覺得他其實是知曉的。”封齊錚說：“不止是他，崔護應該也知道。那可是禦史台，相當於百裏平的眼睛，這樣漏洞百出的案子，他們怎麽可能查不清楚？”

  這一點，陸嫿之前也想過。

  封齊錚又說：“但礙於萬俟塵還有雲妃的關係，這真相又不能隨便戳破。這不，百裏平那老狐狸便習慣性的拿我們當刀使了。這人實在是太壞了！”

  頓了頓，他道：“不過，江鈞也不無辜。要不是他，我們不至於被逼到這份上。”

  陸嫿沉默，江鈞的身份，確實值得推敲。

  “所幸，一切都過去了。”封齊錚篤定道：“不管百裏平願不願意，這個案子都不可能搪塞過去。”

  陸嫿點了下頭，想起萬俟錦的絕望，心裏有些難過。

  “你後悔救她嗎？”封齊錚突然問道。

  陸嫿愣愣，堅定道：“不後悔。”

  她是醫生，永遠不可能做到漠視生命。

  再說，就算當時不救萬俟錦，她是會少受很多痛苦，但她的生命並不完整，那些死去的人也不完整。

  凡事有因有果，有始有終，人生在世，該受的還得受。

  她也一樣，既然選擇自我，該受的也得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