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

  元齊走進來時，帶著一身濕氣，穆焰不由微微擰眉。

  元齊怔怔，往後退了一步，斟酌道：“他們走了……程公子去了驛站，其餘的人徑直往王宮去了。”

  穆焰沒說話，手裏端著空茶杯。

  默了半刻，元齊又說：“剛剛小姐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哭得很傷心，認識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哭。”

  穆焰眸色一頓，元齊繼續說道：“看得出來，她很舍不得公子……興許真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呢？仔細想來，若不是她處處冒險，事事拚命，世子乃至整個親王府，怎麽可能走到今天？小姐她也是沒辦法，誰讓她嫁的是那樣一個世子呢……”

  元齊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穆焰的反應，見他終於放下茶杯，鬆了口氣，試探道：“要不，我派人跟著？就算不幫，起碼心裏有個數。”

  “元齊。”

  穆焰抬眼，看著他，卻是問道：“你跟著我多久了？”

  元齊想了想：“有十年了吧。”

  穆焰點點頭：“十年整。”

  所以呢？

  元齊揣摩著，“公子與小姐之間認識也有好幾年了吧？你看著她長大，那種心情……”

  “這十年裏，你別的長進沒有，話倒是越來越多了。”穆焰說。

  元齊趕緊閉嘴，心道，我還不是為了安慰你！

  穆焰抬手摳摳眉梢疤痕，淡道：“你挑幾名好手，去一趟城門。”

  “啊？”元齊不解：“他們既然不走，還去幹嘛？”

  給城門侍衛的賞銀，隨便派個人去處理就是了，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吧。

  “秦子桓這個人不能留了……”

  聞言，元齊恍然大悟，突然感動。

  公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麵上說著不管，私下卻又主動將對陸嫿最不利的人除掉，這叫什麽？

  俠骨柔情也不過如此吧？

  沉浸在自我感動裏的元齊，自然看不到此時此刻，俠骨柔情的穆焰眼裏是怎樣一番冷徹冰寒。

  …………

  前往宮門時，陸嫿從徐天那裏打聽了許多關於防風國的事。

  得知這個國家以前格外貧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靠依附於天宸國才得以生存。

  後來之所以有了覬覦之心，完全是因為秦子桓的野心。

  沒辦法，人家確實讓這個國家發生了天翻覆地的變化，深受百姓愛戴。

  徐天苦笑著總結道：“在百姓眼裏，大司農的地位早已遠超君上。照這樣下去，取而代之是遲早的事。”

  聽到這些，陸嫿心裏更有數了。

  她思索片刻後，問道：“君上是不是有個生病的孩子？”

  徐天怔怔，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這件事可是王宮的秘密，我也是因為君上來祭拜時，通過他的許願才得知。就連秦子桓都不一定知道。”

  陸嫿：“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說說你所聽到的情況吧。”

  徐天回憶道：“君上每次來，除了為天宸國祈福外，就是為那個孩子。他沒說是什麽病，隻是一遍遍地求我，讓那孩子少遭些罪，為此，他願意折壽什麽的……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從這方麵來說，君上起碼算得上是個好父親，是重情之人。”

  陸嫿點了下頭，表示認同，對此行的把握又增加了幾分。

  聽到這裏，封齊錚大概也明白了。

  想必診治君上那生病的孩子，又是醫神給出的任務。

  他不由佩服陸嫿，每次的任務明明是救人，但她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將事情扭轉成另一種局麵。

  突然，陸嫿冰涼的手伸過來握住他的。

  封齊錚一愣，明白過來。

  她這是在解釋，也是在承諾，她沒有刻意亂來，一切都在往她所期望的方向在發展……

  封齊錚唇角輕揚，笑聲溫和又輕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地：“傻瓜。”

  …………

  太和殿。

  防風國國主百裏平在亥時，終於處理完一天的事務。

  他疲憊地揉了下眉心，問近身伺候的小莊子：“外麵下雨了？”

  “回君上，下得還不小呢。”小莊子回道。

  百裏平擰了下眉，顯得憂心忡忡：“剛剛元妃有沒有來過？”

  小莊子：“沒來，倒是大司農派人來過，說已經有雙麵神靈的消息，今晚就能將歹人追拿歸案。”

  百裏平動作一頓：“他親自去的？”

  小莊子：“是。”

  “胡鬧！”百裏平急道：“追拿案犯這種事，有兵部，刑部，再不濟還有禦林軍，他去湊什麽熱鬧，要是有個什麽閃失，叫孤怎麽向百姓交待？”

  小莊子嚇得一跪：“君上息怒，雙麵神是我防風國的守護神，如今被歹人挾持，大司農必然心急如焚。奴才問過了，大司農有調走禦林軍，應當不會有任何閃失，君上放心。”

  “調走禦林軍……”百裏平雙眼微微一眯，小莊子趕緊道：“大司農說了，君上事務繁忙，加上情況緊急，就沒讓人通報請示。”

  百裏平垂下眼，波瀾不驚道：“有禦林軍在，孤就放心了。”

  “大司農還說讓君上不必等，歹人交給他處理，至於雙麵神，明日指定毫發無損地坐在神府裏。”

  聞言，百裏平淡淡地‘嗯’了一聲，眼底卻驟然聚起幾縷陰鬱，深沉又晦澀。

  “不早了，讓奴才伺候君上歇下吧。”

  “元妃最怕下雨天，孤先去她那裏看看吧。”百裏平剛剛起身，就聽有人匆匆來報：“君上，神，神靈大人求見！”

  “誰？”

  “是雙麵神靈大人沒錯，他就在宮門外。他還說帶了神醫來，可以解君上憂愁。”

  百裏平眸瞳狠狠一縮，小莊子立即喝道：“大膽！你是不是眼瞎看錯了，神靈大人被歹人挾持，大司農正帶人前去解救，怎麽可能出現在宮門外！”

  來人快急哭了：“小的每逢初一十五，都要陪我娘去拜神靈大人。看錯誰都有可能，但小的絕對不可能看錯神靈大人！”

  “傳！馬上傳！”百裏平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話音裏竟含了幾分顫音。

  他甚至有些等不及的樣子，幾步跨到門口，又想起君王威儀，再急急退回去坐上高位。

  見狀，小莊子懵了一瞬，借著換茶的功夫，對門口的守衛低聲道：“快去通知大司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