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穆焰早已擺好聖都地圖。

  待陸嫿和封齊錚進來後，便直接道：“城門守衛已被買通，亥時，元齊會護送你們出城。城外有人接應，你們連夜從水路返回臨陽，應該沒問題。”

  封齊錚忙拱手道：“有勞穆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在下都記在心間，若有機會，必當加倍奉還。”

  穆焰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落在陸嫿臉上，“你呢？在發什麽呆？有問題就直說。”

  陸嫿咬著唇，似乎是在劇烈掙紮。

  片刻後，她鼓起勇氣，直視穆焰的眼睛，弱弱道：“師父，對不起，我們暫時還不能離開聖都。”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愣住，穆焰麵色一僵：“理由？”

  封齊錚也很意外地看著陸嫿，心道，莫非醫神又要作妖了？早知道他們剛才應該先商量一下……

  陸嫿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想過了，以秦子桓的心性，隻要我們活著一天，他必定不會心安。在城裏沒搜到我們，他肯定會慫勇君上攻打臨陽……”

  穆焰捏捏眉心，隱忍著情緒：“所以我才會想辦法送你們出城，目的難道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隻要你們回到臨陽，聯合成陽，奉陽做好防範，他防風國根本討不到便宜！”

  陸嫿搖搖頭：“要開戰就得死人。”

  “戰爭就得死人！這是你該考慮的問題嗎？”穆焰音量陡然提高，封齊錚雙眼一眯，下意識地將陸嫿護在身後，護短道：“嫿兒行事自有她的理由，公子不如先聽她說完。”

  穆焰頂頂腮幫子，輕笑一聲：“行，讓她說。”

  陸嫿沒有選擇，抿了下唇，平靜道：“我隻是在想，君上敢開戰的原因，無非就是因為太相信秦子桓。他若知道秦子桓的為人，必定會思慮二三。”

  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穆焰眉頭深鎖，怔怔看了她一會兒，又笑了起來：“所以呢？”

  陸嫿：“所以，我想親自去會會君上，將這一切告訴他。隻要我們開誠布公地好好談，就有希望免去這場戰爭……”

  穆焰：“你怎麽去？”

  他咬著牙，手指著外麵：“現在全城都在抓你們，就連百姓都自動組織起來在找你們！我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想盡一切辦法，才勉強打通一條路，你現在告訴我你要主動送上門去……”

  因太生氣，他停下，沉沉換了口氣，才忍無可忍般高喝道：“陸嫿，你究竟在想什麽？！你又把我這個師父置於何地？！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夥計嗎？我處處為你著想，事事盡心盡力，不惜拿弟兄們的生命去冒險，你呢？在你眼裏，這一切都隻是兒戲嗎？”

  “師父對不起……”陸嫿自知此舉肯定傷透了穆焰的心，直直跪下，含著眼淚道：“徒兒不肖，是我不對，我不徝得你為我付出那麽多……”

  封齊錚也跟著跪下，急急道：“公子別生氣，嫿兒她隻是，隻是不願意看到無辜百姓再流血犧牲，她是有苦衷的。”

  穆焰不看他，目光筆直地盯著陸嫿，語氣冷漠而沉涼：“你想好了嗎？哪怕命喪聖都，也在所不惜嗎？”

  “事在人為，徒兒心意已決。”陸嫿眉眼低垂，心裏流著淚，態度卻是十分堅決。

  穆焰點點頭，似乎是想了片刻後，又道：“如果我不讓你去呢？如果我說，你今天要是敢違背我的安排，咱們師徒關係便到此為止，你還是要去嗎？”

  封齊錚：“公子！”

  元齊：“公子！”

  穆焰抬手，阻止他們二人的話，牢牢盯著陸嫿：“你抬起頭來，看著為師的眼睛說！”

  唉！

  陸嫿在心裏一聲又一聲地歎氣，不由用意識道：“小甜甜你給我出來！在這個時候給我安排這樣的任務，我簡直懷疑你不是想害死我，就是在耍我！你明明知道穆焰對我來說很重要，沒有他，我幾乎不可能走到今天，這是為什麽呀！你為什麽要將我逼到這種份上！”

  係統打著嗬欠，語氣無辜的很：“我也是聽上麵的指示辦事呀，逼死你對我有什麽好處？”

  陸嫿要瘋了，閉了閉眼：“就沒有別的選擇嗎？就不能換個任務嗎？或者是換個時間點也行呀！你那怕早一天給我說呢？”

  偏偏要在穆焰將什麽都安排好了再說，偏偏時間線還湊在一起了，要說這不是係統故意的，打死誰她都不相信！

  “要我說呢，真正的緣分是風吹不散，雨淋不垮的！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隨緣好了嘛！”

  “說話！”見陸嫿半天不吭聲，穆焰更加火大，長手一揮，桌上的東西通通落地。

  封齊錚立即黑臉，拉著陸嫿起身，淡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穆公子對嫿兒的恩情，我們銘記在心。但請你不要再逼她，我相信她的選擇，這一趟無論生死，我們絕不牽連公子。”

  “你們，這……”元齊撓了半天頭，也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小姐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任性了？”

  陸嫿無從解釋，隻剩羞愧。

  “絕不牽連……”穆焰連連點頭，指著封齊錚道：“他的話我隻當是放屁，我要你親口說！”

  陸嫿無可奈何，仿佛被逼到了絕境，她反而一下就沉靜了。

  她看著穆焰的眼睛，滿是酸澀，卻又堅定無比道：“如世子所言，太和殿一行，是我一意孤行，無論生死，絕不敢牽連任何人。”

  穆焰的手緩緩垂下，像是位被傷透了心的老父親，沉默良久後，笑了笑，神色冷寂道：“你們走吧，都走吧，出了這莊園，你我師徒緣分就算是盡了，從此再無瓜葛……好自為之吧。”

  知道他會生氣，但生氣到這種地步，是陸嫿沒有想到的。

  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在這世上，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不可能永遠退讓與妥協。

  算起來，她實在不是個什麽好徒弟。

  如此也好，穆焰終於可以卸下她這個包袱，開開心心地周遊世界啦！

  這樣一想，陸嫿心裏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她畢恭畢敬地對著穆焰鞠了一躬，什麽話也不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