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

  張正一怒之下，將大部分死士派去追殺往城外撤的那批人。遺憾的是，那批人一出城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

  接著，一大群老百姓拚了命的往知州府擠，叫囂著讓他交出妖怪和封大人。

  街上還有人帶頭高聲唱那首歌謠，等護城隊去抓人時，他們便一哄而散，不一會兒，又在別的地方開始唱。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護城隊的人根本不夠用。

  最後，還是張，王，李三家暗中派人去，才把事情暫時壓下。

  …………

  子夜後，城裏漸漸安靜。

  穆焰立在院子裏，遙望月明星稀。

  不一會兒，牆頭響起元齊的聲音：“公子，主街沒人。”

  身後元寶幾乎是同時道：“知州府沒人。”

  “沒人？”穆焰抬手摸著眉梢疤痕，喃喃自語：“嫿兒交待商桑，見到我後，就讓她立即‘回府熬藥’。這分明意有所指，怎麽會沒有呢？”

  “難道是被轉走了？”

  紙扇一揮，他輕擰眉頭：“如此，就真不能怪為師了。”

  “張正呢？”

  元齊：“在府內，剛剛三大家族的當家人進去了。”

  “不好！”穆焰目光一凜：“立即派人再探知州府，並做好隨時攻進去的準備。”

  與此同時，周左達和楊季生同時收到密信。

  “家人性命唯上，立即帶兵返城。”

  周左達剛剛擊退敵軍，本來挺高興的，見信，狠狠罵了句娘，留下一隊人馬善後，火速往回趕。

  楊季生則是微微眯了眯眼，任信紙輕飄飄地隨風而去。

  等了那麽久，這一天終於來了。

  …………

  知州府。

  好不容易將百姓們勸退，李啟上前就給了張正一耳光。

  “蠢貨！你要是早點解決掉封齊錚，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張老爺：“行了，李老爺，還是想想現在怎麽辦吧？”

  王老爺：“已經成了死局，還能怎麽辦？”

  李啟歎了口氣：“事情弄到今天這一步，是我們李家對不起各位。我想過了，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張正一人把所有事擔下，他畢竟是皇後的侄兒，興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就算如此，上麵查起來，你我能脫得了幹係？”王老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李啟隱忍著：“那你說怎麽辦吧？”

  王老爺與張老爺對視一眼，後者看向張正：“要我說，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反了吧！”

  王老爺接著他的話，道：“臨陽加起來湊十萬兵馬沒問題……實在不行，我可以去和防風國那邊談談。他們這次敢來試探，其野心不言而喻，若得臨陽相助，如虎添翼。到那時，張大人就是臨陽的王，還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

  張老爺：“咱們現在要錢有錢，有糧有糧，還真沒什麽可怕的！京城早有消息傳來，天宸皇子嗣單薄，近年來性子更是愈發的陰晴不定……再這麽下去，天宸王朝怕是也久不了。”

  王老爺：“反正都走到這一步了，功虧一簣，不如放手一搏！”

  兩人一唱一和，李啟聽得擰眉：“這……”

  王老爺兩眼眯成一條縫，陰沉沉地笑了一下：“這難道不是張大人的真實想法嗎？”

  張正始終沉默著，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你倒是說話呀！啞巴了？！”

  直到李啟暴躁地吼了一聲，張正才抬起眼來，片刻後，終是道：“那就反了吧。”

  “當務之急，得先把城裏那些不敢見光的小老鼠們，清理幹淨。”

  …………

  陸嫿和封齊錚又重新回到知州府後院的地窖內。

  外麵的喧鬧聲漸漸平息，陸嫿的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封齊錚脫下外衣，輕輕將人裹著，“別擔心，穆焰不會吃虧的。”

  陸嫿沒說話，片刻後，深吸了一口氣：“你說的是。”

  如果有人為她丟了性命，那她心裏怕是永遠都過不去的。

  “一直沒機會問你，你和穆焰是怎麽認識的？”

  封齊錚想轉移她的注意力，陸嫿心裏是清楚的，於是配合道：“在我幾歲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後院，說要收我為徒。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覺得他是天上的神仙。”

  封齊錚笑了一下：“一直沒人發現嗎？”

  “我娘肯定是知道的。”陸嫿回味著原主殘留的一些記憶，沉思道：“我覺得她和穆焰應該認識，隻是他們都沒提過。”

  “不管怎樣，他這個師父是合適的，是真的對你好。”封齊錚說。

  陸嫿歪著頭看他：“我好像聞到了一絲酸味兒。”

  “有嗎？”封齊錚握緊她的手，認真道：“我不酸，因為我知道我也會對你好，比他還要好，一輩子都會好。”

  陸嫿抿唇笑了起來。

  年輕真好，一輩子這樣的字眼，從他們嘴裏說出來就像是瞬間那麽堅定，令人忍不住願意相信。

  封齊錚攬著她的肩，溫聲道：“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麽？”

  “張正被逼到這份上，怕是隻有反了。他肯定以為頻頻鬧事的人是衝我來的，自然會拿我當誘餌……”

  陸嫿臉色一沉：“所以呢？”

  封齊錚碰碰她額頭，“你乖乖留下來，如果有機會出去的話，請告訴我父王，告訴天宸皇，我盡力了。這件事你不能任性，否則，九泉之下，要怎麽麵對大將軍？”

  他的心思，她何嚐不知。

  他想讓她活，發自內心的承受不起這樣沉重的情義。

  他很想為她做些什麽，如果此刻讓他掏心挖肺，他估計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年少的情感總是濃烈的，純粹的，她都感受到了。

  陸嫿不想和他爭論，也無從安慰，她隻是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又鄭重道：“有我在，你不會死。”

  這不是承諾，這是某種意義上的事實。

  不等封齊錚開口，她又道：“我聽你的，留下。但你也要答應我，盡量不要激怒張正，要盡可能的推延時間，明白嗎？”

  封齊錚愉快同意，就聽角落裏阿誠弱弱地：“你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爹真的會反嗎？”

  二人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聽外麵鐵門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