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下次我自己動手……“陸嫿很無所謂的語氣。

  封齊錚：“……“

  他怒道：“周左達你就不能帶個家眷和侍衛來嗎？“

  “下官又不知道會抹藥……“見某人的眼神鋒利的能殺死人，周左達忙賠著笑：”今日多謝封大人了，下次周某人定不敢再勞煩大人，放心放心。“

  封齊錚突然好想剁了自己的雙手，或是剁了眼前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周左達！

  他氣呼呼地喚商桑打來水，開始專心致誌地搓手，周左達這才興奮地跳起來，抱拳道：“多謝夫人治好我的癢症，夫人可真是神醫在世，果然是活菩薩呀！“

  陸嫿搖搖頭，正色：“這藥膏隻是暫時控製住了你的癢症，且，控製的時間並不會很長。“

  “夫人，夫人這是什麽意思？“周左達眼神黯淡下去：”我這癢症當真不治？“

  “能治。“陸嫿當即肯定道：”隻是過程會比較複雜一些。“

  “複雜不怕！就算是有生命危險也不怕！“周左達沉默了片刻，又道：”好多次，在下都想自我了結算了。但周某人是武將，放棄自己的生命，等同於逃兵！我不能那樣做……“

  放棄生命，等同於逃兵……這句話猛地戳中了陸嫿的淚點。

  她鼻頭一酸，無比堅定道：“周大人放心，我一定可以將你治好。“

  聞言，周左達眼底重新燃起一絲希望，迷茫道：“說起來，周某人到底得的是什麽病？請夫人告之。“

  陸嫿微微思索：“依我的判斷，周大人確實是中了一種蟲毒。準確來說，是一種特殊的毒蟲寄生在了你的皮膚裏。它的毒型實在是太特殊，目前無藥可解，除非……“

  “除非什麽？“

  陸嫿頓了頓，“除非能將它引出來。“

  周左達緊張的話音發顫：“那夫人……夫人可有辦法引它出來？“

  “請周大人容我想想。”陸嫿結束‘編故事‘，簡短道：“在我沒想出法子之前，周大人每隔三到五個時辰，可來我這裏抹一層藥膏，暫且將癢症緩解。”

  “在下明白。”周左達點點頭，表情貌似有些沉重道：“那下官先去處理公務，三個時辰後再來。”

  送走周左達，陸嫿轉身回來，見封齊錚還在洗，手都搓紅了，忙過去勸道：“好了好了，這癢症不會傳染，也沒有任何毒性，你大可放心。”

  說著大可放心，她其實也不放心，忙調來消毒酒精。她埋怨自己，剛才應該讓他戴上保護手套的。

  封齊錚起初別別扭扭地不讓她碰，聽她耐著性子哄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嘟囔一句：“髒。”

  陸嫿平靜道：“人就是各種物質所組成，好的壞的都是生命的一部分，等生命消耗完了，就隻剩下黃土白骨一堆，沒什麽髒不髒的。”

  封齊錚瞅著她：“你這女人，當真是什麽都不在乎的。”

  陸嫿聳聳肩，還是那句話：“對我來說，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消好毒，她真誠地表揚他：“你能伸出援手，說明也是個尊重生命的人，我很高興你是這樣的人。”

  封齊錚揚了揚嘴角，表情居然有些羞澀，很快就淡定道：“你剛才對周左達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陸嫿：“半真半假吧。”

  隨後，她用簡單易懂的方式向他科普了什麽是‘莫吉隆斯症‘。

  封齊錚聽得目瞪口呆：“這世上還有這種病？我都不曾聽說過。”

  陸嫿：“疾病是與人類共生的，有人類的存在就會有疾病。但由於人類對人體的認識還是有限的，很多疾病都難以解釋清楚，所以就產生了奇怪而不能理解的問題，也就有很多疑難雜症。”

  封齊錚連連點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隻是萬萬沒想到，周左達得的竟然是瘋病……”

  “心理疾病不是瘋病。”陸嫿哭笑不得，耐心解釋道：“心理疾病是由於內、外致病因素造成腦功能障礙，從而破壞了人腦功能的完整性，和個體與外部環境的統一性所致。像周左達這種，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強烈的心理刺激暗示所致。”

  封齊錚聽得一頭霧水，無數臉的茫然。

  陸嫿進一步分析給他聽：“周左達和侍衛在被困山洞的那一個月裏，我猜他肯定做了許多突破心理極限的事。比如吃各種活物充饑，再比如……”

  “我懂了。“封齊錚表情有些凝重起來：”他能活下來，實屬不易……所以，你打算怎麽幫他？“

  陸嫿歎了口氣：“要想根除，怕是得演場戲才行了。“

  她對他笑了笑：“到時，還需要你的配合。“

  封齊錚也笑了：“演戲可再沒人比你更拿手了。“

  陸嫿學他們的樣子，拱手道：“過獎過獎，彼此彼此。“

  二人同時大笑，片刻後，封齊錚晶亮亮的眼睛望著她：“人一定要活著嗎？就算苟延殘喘，就算倒行逆施？“

  陸嫿認真回答他：“看你對生命有著怎樣的定義吧。“

  封齊錚點點頭，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揉揉眉心，對她說：“一會兒周左達估計還得來，你也累一天了，去歇歇吧。“

  陸嫿：“你呢？“

  “我，我再研究研究卷宗，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發現。“封齊錚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走過去拿起卷宗。

  陸嫿愣了愣，沒說什麽，轉身去了臥房。

  也許是錯覺，她莫名覺得他們之間似乎又多了點什麽。談不上隔閡，隱隱約約的，像是迷霧，算不得阻力，但卻足夠給予疏離的理由。

  她大概是又把他給唬住了吧。

  陸嫿自嘲一笑，這樣也好……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某些渣男——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片刻後，‘專心‘看卷宗的封齊錚終於輕聲歎了口氣。

  每次當他鼓起勇氣靠近她時，總有股力量將他拉開。

  不是她的拒絕或是冷漠，而是她的沉穩與強大。

  她越是平和耐心地對他，他就越覺得羞愧。

  他一次次地問自己：要是你拚盡全力，仍然追趕不上她的高度，該怎麽辦呢？

  封齊錚，這樣的你有什麽資格去靠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