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嫿很溫和的笑了一下：“不是不敢，是不能殺。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沒人能幫你了。”

  封昊嘴角抽搐了幾下，也陰森森地笑了：“那就拿出點兒誠意來讓朕看看。”

  陸嫿靈機一動：“我說過，你們共用的是一個身體，殺了他你也不會存在。所以，我們隻能勸他自己消失。”

  她用了‘我們’，封昊眯了眯眼：“你什麽意思？”

  陸嫿：“每個人都有放不下的人和事，有牽絆就有不舍。要他心甘情願地離開，我們得了卻他一些心願才行。”

  封昊哼了一聲：“你是想讓朕妥協？事事都聽他的？”

  “權宜之計而已。”陸嫿表情極淡，整個氣質仿佛也染上了些許陰沉。

  封昊看她瞬間就順眼多了，摸著下巴道：“要是他提出一些過份的要求呢？”

  陸嫿：“我相信你的智慧，一定可以圓滿解決。再說了，還有我，我會用我的方法去勸他，一定不會讓你太為難。”

  她試著道：“讓我再勸勸皇上，行嗎？”

  “這天下隻能有一個皇上，那就是朕！”封昊雙眸眯了眯，還想再說什麽，陸嫿伸出修長的手指，在他麵前輕輕一晃。

  眼前的人眸光有一瞬間的渙散，隨而，漸漸清明又悲傷起來。

  天宸皇揉著額頭，“朕真的太累了。”

  “相信自己，一定會好起來的。”陸嫿實在是不忍心給他太多壓力，結束催眠治療，長話短說：“有些事你可以試著和封昊溝通……還有，試著自己去緩解有些痛苦，你的痛苦越少，他的憤怒就會越少。”

  天宸皇點點頭：“朕明白了。”

  “聽說皇上要親自提審宮凜……”陸嫿斟酌道：“臣妾想知道為什麽？”

  “宮凜？”天宸皇恍了下神，“大將軍的部下，宮達之子……朕確實要見見他。至於為什麽……”

  天宸皇看她一眼，“朕代替大將軍給你一句忠告，有時，真相並不是全部。太執著於真相，反而會將自己逼到另一條路上。”

  “可是……”

  “朕隻能告訴你，宮凜必須得死。並不是朕保不住他，而是他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

  他們還沒見麵，宮凜怎麽會心甘情願去死呢？

  這中間到底有什麽隱情？

  見天宸皇已沉沉閉眼，朝她揮了揮手，陸嫿自知多說無用，輕輕退出永康宮。

  厲全海守在門口，恭敬道：“有勞世子妃。”

  陸嫿抬眼看他：“厲公公就不想知道皇上得的是什麽病嗎？”

  厲全海愣了一下：“敢問世子妃，皇上得的究竟是什麽病？”

  仿佛是經她提醒，他才想起來似的。

  陸嫿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厲公公是離皇上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我知道在這宮裏，立場尤為重要，這次，公公可要擦亮眼睛，好好想好了。”

  厲全海僵了僵：“多謝世子妃提醒。”

  …………

  陸嫿坐著轎輦，剛剛走出永康宮，便被太子的人請去了東林宮。

  封雲翔本是坐著的，見陸嫿冷著臉走來，下意識想起身，剛支起身來，腦子陡然暈了暈，他隻好狼狽地撐著桌麵，又緩緩坐了下去。

  他眼裏呈奶油色的濁斑似乎又嚴重了些。

  這些症狀看在陸嫿眼裏，她隻是極輕地抿了下唇，行禮道：“見過太子。”

  封雲翔稍稍抬手：“世子妃不必多禮，請坐吧。”

  “我還是站著說吧，太子叫我來，是為何事？”陸嫿表情始終很淡。

  梅香苑一事，她心裏是存了氣的。

  封雲翔眼底閃過一絲尷尬，一個眼神屏退左右後，才苦笑道：“本宮若說提前燒毀梅香苑是父皇的旨意，你信嗎？”

  陸嫿自然是信的，但是，她仍然生氣。

  作為一國儲君，如果隻是一味的聽從命令，沒有自己的主見和智慧，那和傀儡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冷淡道：“我信不信重要嗎？重要的是，那些人本來有活的機會，但他們卻死了。”

  封雲翔臉色微變，“本宮已被父皇責罰，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這還不夠嗎？”

  陸嫿：“所以太子找我來，究竟有什麽事？”

  “你……”封雲翔閉了閉眼，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道：“你說能治本宮的病，可是真的？”

  如果是從前，陸嫿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但現在，這個頭她點不下去了。

  人情有三，首為病人之常情……他是一國儲君，多疑，敏感，自私……她有信心治好他病，卻沒信心能治好他的命。

  陸嫿靜靜看著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我說過嗎？”

  封雲翔愣愣：“你給本宮的信上，不是提到了嗎？”

  “哦……”陸嫿又笑了一下：“既然太子看了信，就該知道那是一筆交易。很遺憾，太子你放棄了。”

  “你這是在報複本宮嗎？”封雲翔麵色一沉，冷道：“本宮私下見你，是敬你幾分，別不識抬舉。”

  陸嫿目光筆直：“那太子就當我不識抬舉吧，恕我無能，你的病我現在還真治不了。”

  “本宮就知道……”封雲翔垂眸，好一會兒，輕聲道：“沒人能治得了……你走吧，本宮就當你沒來過。”

  陸嫿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

  陸嫿剛走，皇後便從後殿走出來，她輕輕摸著太子的頭，“就算有法子，她也不會救你的。更何況，她的邪術太可疑，不足為信。”

  封雲翔一動不動，看著遠處：“母後，你說，我要是沒生在這皇宮會怎樣呢？”

  皇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良久，她眸裏漸漸露出逼仄寒光：“用不上還擋路的人，母後都會幫你除掉！翔兒不要擔心……”

  “可是……”封雲翔突然捂著肚子，忍著疼痛道：“可是就算殺盡天下人，也解決不了我的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太醫呢！”皇後雲袖一揮，桌上的東西紛紛落地：“把所有太醫都傳來，一個簡單的腹痛都治不好，還要他們何用！”

  “母後……”封雲翔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來，澀聲道：“不要驚動父皇，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