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焰確實回來了。

  一身素衣，一杯清茶，眉眼低垂，時而輕顫的眼睫，像是雨前蜻蜓的翅膀，沾染了濕氣，透著疲憊與沉重。

  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被推開，輕脆的聲音含著欣喜：“師父，你真的回來了！”

  少女麵若桃花，美眸流轉，歡喜的表情略顯嬌憨。

  一切如舊，又似乎尋覓不到往日的痕跡。

  他曾懷疑眼前的她，不再是從前的她，世間事，無奇不有，誰又說得清呢？

  但這雙眼睛，那眼睛裏的歡喜，那歡喜裏的真心，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穆焰唇角微微勾起，紙扇開合間，開口道：“見過世子妃。”

  “哎！你怎麽也這樣呀！”陸嫿擰了下眉，幾步過來，在他麵前坐下，一連串的問題如玉珠落盤似的：“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不是說要很久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紙扇在她頭頂一敲，“這麽多問題，你讓為師怎麽回答？”

  陸嫿捂著頭，不滿道：“能不能商量一下以後別敲頭呀！我會被你敲傻的，人的大腦很重要的，你不知道嗎？”

  “行，不敲頭。”穆焰好說好商量的在她手上一敲：“想念為師了嗎？”

  “想想想，肯定想！”陸嫿連連點頭。

  他可是她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的靠山！

  許是受原主影響，她自己都覺得，在他麵前，她分分鍾就倒退成了小孩。

  這種情感太難得，這種大佬級的師父更是難得，她又不傻，肯定要抱緊大，腿呀！

  穆焰摸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她，“禮物哪一次少了你的？看看喜歡嗎？”

  陸嫿迫不及待打開，是一串黑曜石，色澤飽，滿，質體通透。

  “聽說黑曜石可防小人、病氣、濁氣，避邪化煞，是很好的護身符，運氣不好的人佩帶可轉運氣。還有助於睡眠，易於進入夢鄉。”穆焰一笑：“聽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差點把自己的性命都給折騰進去了。好生戴著，轉轉運。”

  陸嫿微張著嘴巴，手在抖：“這，這是不是很貴呀？”

  “還行吧……”穆焰說：“用它換五個金鳳樓沒問題。”

  陸嫿正想推辭一下，比如說禮物太貴重了，不能收之類的，穆焰瞥她一眼：“行了，這就當是為師給你的大婚賀禮吧。”

  “那……謝謝師父。”因為職業關係，從前陸嫿對這種珠珠串串的東西都不感興趣。

  但這串珠子她是真的喜歡，純粹的黑，也是一種極致的幹淨。

  她喜歡一切單純簡單又幹淨的東西……還有人……

  這麽想的時候，腦海裏不由浮現出封齊錚的樣子。

  然後，就聽穆焰說：“別發呆了，說說正事吧，今日來，是為何事？”

  “此事說來話長……”

  一句經典的開場白後，陸嫿將晉川一戰，臥龍山一事，宮凜一案，全部細細道來。

  說完，她連著喝了好幾杯茶，半是埋怨道：“這些事本來早就想和你說的，可惜我還沒找到機會，你就走了。可是，不是說多則三五年，少則一年半載嗎？你這才去數月，怎麽就回來了？”

  穆焰垂眸飲茶，“本想隨便去赤玄國看看，聽說開戰，便先回來了。”

  一提赤玄國，陸嫿就皺眉，憤憤道：“赤玄國你以後都不要去了，那個國家的人太狡猾，太壞了！”

  穆焰捏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何以見得？”

  陸嫿又從劫明月珠講到病毒一事，最後總結：“感覺這個國家的人行為瘋狂大膽，毫無原則底線，總之，最好不要打交道。”

  穆焰挑眼，望著她，若有所思：“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你救了天宸國？”

  陸嫿愣愣，笑：“沒那麽誇張吧？！”

  穆焰笑了一下，將話題拉回來：“所以，你想再使用金蟬脫殼去救宮凜？”

  “是，還請師父再幫我一次。”陸嫿伸出小手，怯怯地扯著他衣袖，一副他不答應就哭的架勢。

  穆焰氣笑：“元齊是會易容術不錯，但……那是要耗費他內力的，不是捏娃娃那樣簡單。”

  本來很高大上的事，結果被她弄得毫不值錢，動不動就來一次，再說：“要是暴露了怎麽辦？我可不想引起官家的注意。”

  沒想到他會拒絕，陸嫿有些小失落，但天性使然，又不喜強人所難。

  於是，默默收回手，“那我再想別的辦法吧。”

  “你還能有什麽辦法？劫天牢呀！”穆焰淡淡掃她一眼，“你以前膽子可是小的很，連為師帶你出去玩都嚇得不行。怎麽嫁人後，膽子隨著身份都高長起來了呢？”

  他有一聲極輕的歎息：“安份一些過日子不好嗎？”

  陸嫿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戳桌麵，“我也想安份呀，你覺得可能嗎？”

  “嫿兒……”穆焰喚她一聲，半個身子微微向前傾，那一貫含笑的眼睛裏隱隱銳利。

  陸嫿莫名頭皮一緊：“幹嘛？”

  “你老實告訴我，親王府有無異心？”

  “沒，沒有，真沒有！”陸嫿想也不想就否認。

  就算有，她也不會告訴他。

  怎麽說呢，這種事隻能意會，不可言傳。

  否則，就像可怕的病毒，誰聽見誰就染上……

  穆焰也不意外，紙扇一揮，無所謂道：“為師就是隨便問問而已，瞧你嚇成那樣兒。”

  “有嗎？”陸嫿抹了把汗：“師父以後還是不要同我開這樣的玩笑了，怪嚇人的。”

  穆焰看了看她，“救出宮凜，你打算怎麽辦？”

  陸嫿眼睛一亮：“你要幫我嗎？”

  穆焰睇她：“如果他不甘心，非要討個公道呢？還有你，大將軍含冤，你就不想做點什麽嗎？”

  “想，要做的……”陸嫿凝色，淡靜道：“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大將軍名義上是為國捐軀，算不得含冤，反倒是若真相被挖出，天宸國就有可能被諸國討伐。

  那又是大將軍以及死去的將士們想看到的嗎？

  陸嫿自己都沒想明白，想必宮凜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一直隱忍。

  良久，穆焰才清淡道：“個中細節去找元齊商量一下吧，需要我出手就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