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嫿心裏亂極了。

  她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冷靜地整理了下思路。

  從穿越過來，她所做的每件事，救的每一個人，其目的，都是將她引向同一個方向——原主的父親陸大將軍，死於一場撲朔迷離的戰爭中。

  能解開這個謎的人，是當今皇上。

  偏偏，她還懷疑這個皇帝患有雙重人格……

  所以，這意味著什麽呢？

  真要封齊錚取而代之嗎？

  而這一切，還都會因她而改變？

  陸嫿自嘲一笑，她可沒那麽大能耐。

  且不說封齊錚做不做得到，首先她第一個就反對戰爭。

  自古，有戰爭就有犧牲，而犧牲的往往都是最無辜的人。

  她的職責是治病救人，成為千古罪人的事，她是斷然不會幹的！

  如果這一切真是命運的指引，陸嫿想，唯一的辦法就是她離開……

  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下定決心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

  第一天上班的世子爺回來的挺晚。

  一回來就被封親王拉去書房問話，封宇先回的毓秀閣。

  不等陸嫿問，封宇便自覺將封齊錚的一天細細道來：“世子爺上午交接完後，中午，說京兆府的夥食太差，就帶小的去明月樓要了幾個小菜。期間還碰到了梁文博梁公子……”

  “下午，爺一直在看公文案卷。”

  陸嫿聽著，隨口道：“什麽案卷，看到這麽晚。”

  “呃……”封宇小聲道：“小的說了，世子妃可別告訴世子。其實……爺下午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然後就睡過頭了。

  陸嫿笑出一聲，就知道他沒個正形。

  也是，昨晚緊張的幾乎一夜沒睡，不困才怪。

  又等了半個時辰，封齊錚終於回來了。

  臥龍山的事，陸嫿記他的人情。

  加上去意已決，臨走前，她想好好履行一下‘世子妃’的職責，於是帶著蘭兒刻意等在閣院門口。

  “世子爺看起來情緒不高，是太累了嗎？”蘭兒說。

  可不是，遠遠看著他走在夜色中，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陸嫿心想，或許是被封親王給批評打擊了吧。

  想想封齊錚也是夠可憐的，下有因患超憶症而聰慧伶俐的弟弟，上有因無痛症而英勇無比的大哥，再上，還有個信奉棍棒打擊教育的父親……

  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他，能長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世子爺回來了。”

  垂頭喪氣的封齊錚聽到蘭兒的聲音，這才發現陸嫿居然在等他。

  心裏頓時湧上那麽一點點溫暖，隻一瞬，又變得暗沉。

  “世子這是怎麽了？”陸嫿迎上去，自然而然與他並肩而行。

  封齊錚側頭看她一眼，歎氣。

  陸嫿：“被父王批評了？”

  封齊錚搖頭，歎氣。

  “太累了？”

  封齊錚點點頭：“累。”

  “那今日早些休息。”陸嫿想感謝他對臥龍山所做的一切，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有朋友嗎？”封齊錚沒頭沒腦一句。

  陸嫿怔怔，想起封宇的話，大概猜到了些：“今日見到過去的朋友了？”

  她刻意用了‘過去’二字，自從大婚以後，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世家子弟們就開始漸漸疏遠。

  尤其是張福臻一事後，封齊錚與那些人之間更是劃上了一道清晰的界線。

  這大概也是他最近能老老實實呆在府上的原因吧。

  封齊錚沒否認，語氣有些傷感：“你說，什麽是朋友？”

  陸嫿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柔聲道：“人就是這樣，一邊失去一邊成長。走著走著就散了的朋友，也不一定是友情變了，隻是各自要走的路不同，方向不一樣了而已。”

  “旁的那些自不用說，我知道他們圍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麽……但梁文博和程英傑，我們從小一起大長……”

  封齊錚抬頭看天：“我曾覺得無論未來有多遠，我們都會在一起廝混……縱然他們接連背叛我幾次，我也不怪他們。”

  “可這次……怕是真的要分開了。”

  陸嫿微微皺眉，這才上一天班，就抑鬱了？

  往日裏，一提梁程二人，他不是破口大罵，就是眉飛色舞地吹噓他們一起幹過的那些蠢事……

  今日這麽傷感，又是為那般？

  看在他幫了宮凜他們的份上，陸嫿耐心寬慰道：“人各有誌，緣分不可強求，世子爺想開些。”

  “我知道……”封齊錚抹了把臉，很小聲地說：“隻是今天聽說程英傑就要死了，有些難過罷了。”

  “要死了？怎麽會要死了呢？前段時間不還好好的嗎？”還敢夥同張福臻給世子下套，膽子不是一般的大，精神不是一般的好。

  “病了……”封親錚說。

  出於醫生的本能，陸嫿一下就精神了：“是生病了嗎？什麽病？有哪些症狀？”

  封齊錚愣愣：“聽說先是突發高熱，咳嗽，以為是染了風寒，結果，越治越嚴重……程家已經在開始準備後事了……”

  未了，他還感慨一句：“現在的庸醫是越來越多了。”

  說完，又覺這話有些折射的意味，不由緊張解釋道：“我不是說你。”

  陸嫿沒在意，她的心思都在程英傑的病上。

  雖說想到他背叛封齊錚挺可惡的，但畢竟還年輕，身為醫者，她不能不管。

  起碼去看看吧，說不定其實就是個什麽普通感染而已。

  再說，看封齊錚那麽難過……就當還他一個人情吧。

  陸嫿當即道：“我可以去看看嗎？說不定我能救他。”

  封齊錚看她一眼：“我也這樣想過，但是……”

  張福臻一事出後，程家時時刻刻防著他去複仇，怎麽敢讓他去救人？

  就算讓，到時若救出個好歹來，指不定還會說他趁機報複。

  這也是令他最難受的地方。

  朋友一場，他連去探望的立場都沒有。

  陸嫿稍稍回味也明白過來，站在理智的角度，現在確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唉，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不管，良心上過不去。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有辦法！”

  “我打扮成遊醫，然後隨梁文博前去看看，確實無法治就算了，要能治，我們再談下一步，你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