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兒性子柔弱，向來膽小，凡事能退則退……”穆焰迎著她的目光，意味深長道：“可在下現在看到的是世子妃，世子妃應當如何，在下不敢揣測。”

  陸嫿心裏咯噔一聲，有點兒心虛，嘴上卻是弱弱道：“不想出主意就直說，這麽說可就沒意思了……”

  穆焰笑笑：“人生在世，活得是什麽呢？為師覺得，左右不過‘心情’二字，心情好了，一切皆好，否則，富貴安穩又有何意義呢？”

  陸嫿心裏一動，“師父的意思是，與其躲躲藏藏，窩窩囊囊，不如迎麵回擊，拚條出路，活個坦蕩？”

  “你想讓我回親王府？！”

  “在下可沒這麽說。”穆焰指指棋盤：“該你了。”

  陸嫿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執棋，想起了原主短暫又憋屈的一生。

  落棋，想起夢裏，陸大將軍從血泊中站起來對她說的那句話：“世人遲早會知，吾女是蒙塵明珠。”

  再執棋，是封澤瑞的豪氣萬丈：“與其這樣苟延殘喘，不如放手一博。輸了，黃土一把，贏了，上陣殺敵，以吾之軀衛吾大好山河。”

  落棋，又是封齊錚明晃晃的笑顏……

  越來越快的執棋落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不甘，內疚，還有留戀。

  醫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戰士。

  勝負未分，哪有落逃的道理？

  再說，她這一走，放棄的不止是一個患者，還有董小煙，還有封玥，還有封親王……醫生的底線不要了嗎？

  大將軍的冤死不管了嗎？

  原主的夙願可以置之不理嗎？

  千頭萬緒中，陸嫿已殺紅了眼。

  片刻後，“你贏了。”

  穆焰雙手抱在胸前，眸中笑意溫和又沉穩：“想清楚了嗎？”

  陸嫿深吸一口氣：“想清楚了，回府。”

  “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

  “如你所言，人生在世，活得左右不過‘心情’二字，我不想違背心中所想。”

  “這可是一條不歸路。”

  “如今的我，還有歸途嗎？”

  對視數秒，穆焰捏捏眉心，笑了：“依照約定，我隻能聽你的。說吧，需要為師做些什麽？”

  陸嫿搖搖頭：“你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我不能再連累你。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重逢，師父請多多保重。”

  “搞得像生死離別，沒那麽嚴重。”穆焰紙扇一揮，道：“元齊，將藥拿來。”

  元齊將一個紅色小盒子遞給陸嫿，表情很是舍不得：“這顆還魂丹，可是公子花了大價錢得來的，自己都舍不得吃……”

  穆焰一記冷眼掃過去：“你覺得我會需要這東西？”

  “不需要不需要……”元齊小聲嘀咕：“好幾萬兩黃金啊！要給我，我也咽不下去。”

  陸嫿盯著黑乎乎的小藥丸，皺起眉頭：“還魂丹？”

  穆焰：“這是為師在曆遊時，從一名醫道高人那裏得到的。裏麵含有多種稀世藥材，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恢複元氣……這麽說吧，隻要肉身未壞，呼吸還在，服下它，就能活命。”

  “還有這種藥？”陸嫿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片場了，這分明是武俠小說裏才有的情節吧？

  “反正也沒別的法子了，試試吧。”穆焰說。

  陸嫿雖是西醫，但向來對中藥之術很是敬畏。當下信心大增，起身就要走。

  “嫿兒……”穆焰還是笑著，隻是神色中多了幾分陸嫿所看不懂的複雜，“真的不跟為師走嗎？”

  “師父放心，我會沒事的。”陸嫿突然想起一事：“哦，師父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幫我捎個口信到臥龍山嗎？”

  穆焰愣愣：“好，你說。”

  陸嫿想了想：“就說花魁被劫一事已移交大理寺，臥龍山怕是安穩不了，讓他們能走的話就盡量走吧。”

  “好。”穆焰還是看著她，“為師要出門一段時間，我把元齊留下，你若有事情盡管找他。”

  “去哪裏？去多久？”陸嫿微微慌亂，好多事情，她都還未同他商量。

  他是她唯一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人了。

  穆焰摸摸她的頭，輕柔道：“說不清，此次走得遠，起碼也得一年半載吧。”

  “希望還有見到你的機會，嫿兒，為師祝你此去順利，一定要保住腦袋！”

  多麽誠摯的祝福啊！

  陸嫿拱手道：“師父保重。”

  …………

  望著馬車遠去，元齊輕聲歎氣。

  “還在心疼還魂丹？”穆焰挑高眉眼，帶著幾分無語。

  元齊癟癟嘴：“公子又不是不知道那顆藥的價值，絕世僅有，將來……總是用得上的。”

  “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公子……”

  “想說什麽就說吧。”

  “公子抱負不凡，向來冷靜果斷，怎麽在世子妃這件事上就……”

  “就怎麽樣？”

  “優柔寡斷，毫無底線……”

  “我有嗎？”

  元齊大著膽子，極鄭重地點點頭：“有。”

  穆焰笑了，那笑冷沉綿綿，帶著幾分輕狂與陰鷙……

  …………

  親王府。

  臨近傍晚時，封澤瑞突然口吐鮮血，之後，便徹底失去意識，隻剩極其微弱的呼吸。

  曹夫人悲悸的哭聲響徹親王府。

  封親王隨即趕來，看了一圈，急道：“嫿兒呢？”

  封齊錚很平靜：“她出去尋藥想法子了。”

  “你胡說！”曹夫人哭得毫無形象，指著封齊錚怒道：“有人看見世子親自將世子妃給送走了……”

  “為什麽呀？”封親王隻一瞬，便反應過來，震怒道：“你，你糊塗啊！”

  看著奄奄一息的封澤瑞，曹夫人徹底失去理智，痛斥道：“王爺，你可要為瑞兒作主啊！瑞兒能走到今天這地步，分明就是世子妃害的！”

  封齊錚冷道：“人是你們求著她救的，她已經盡力了。”

  “盡力？”曹夫人涕淚縱橫：“請王爺，世子好好想想，瑞兒本來好好的，世子妃一來就傷了他的眼睛。緊接著，又說他得了什麽無痛症……”

  “再後來，又說瑞兒患了什麽迷路炎，接著你們都看到了……瑞兒被她折騰的一天不如一天。”

  “要不是怕東窗事發，她為何要逃走？”

  “世子迎娶天煞孤星，是逼不得已，妾身能理解……可是王爺萬萬不該輕信於她，如今，害我瑞兒性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