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山，地勢險要。南麵靠水，且水流湍急。東，西麵是懸崖絕壁，隻有正北這條路可以上山。”

  穆焰不帶任何情緒地看著封齊錚，平靜分析。

  元齊淡淡補充：“嫿媚姑娘若是落水，隻怕早已飄遠了……若是在東西麵，這臥龍山餓狼惡虎成群，怕更是屍骨無存……”

  穆焰輕飄飄看了他一眼，元齊自覺噤聲。

  封齊錚沒說話，微揚下巴，靜靜看著臥龍山的方向。

  沒人知道，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早已握到麻木，心髒仿佛也停止了跳動，和他的人一樣，靜如死屍。

  更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若找不到她的屍體，那就將她仇人的屍體帶回去。”

  無論如何，總得有個交待不是？

  穆焰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元齊則幽幽道：“不知世子要怎麽找？又要怎麽去取仇人性命？”

  “眼下，北麵把守隻會更嚴，難不成你要從懸崖絕壁上飛上去？”

  穆焰抿抿唇，也道：“別看嫿兒嬌弱，卻也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她若真的選了絕路，那也隻能說，那條路是她當下唯一願意選擇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世子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我這人從不記仇，因為通常都是當場就報。”封齊錚麵無表情地拱手抱拳道：“多謝穆先生一路相陪，剩下的就由本世子自己解決吧。後會有期！”

  穆焰看著他，似笑非笑：“為一個沒有希望的人去送死，值得嗎？你可是親王府的世子……”

  一生榮華，富貴不盡，真能拋得下？

  封齊錚還真挺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唇角含笑，意態風流道：“本世子做事，隻講情不情願，從不問值與不值。”

  “命隻有一條。”穆焰抬手摸摸眉梢疤痕，“也舍得？”

  封齊錚雙手緩緩鬆開，捂臉，用力搓了幾下，朗聲道：“未曾有我誰是我，有我之時我是誰，命由天定，意欲我為！”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從東麵繞道而去。

  穆焰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方才放下手，紙扇一揮，嘴角笑容無聲放大。

  元齊：“公子準備怎麽辦？”

  “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見元齊麵有疑色，穆焰眉眼微挑：“怕了？”

  “當然不是，屬下隻是不懂……”

  “你覺得一個敢去奪花魁的女子，會在意名節？”

  元齊眨眨眼：“公子的意思是？”

  紙扇在他頭頂一敲，穆焰邁步道：“事情隻會比你想象中更為精彩！”

  …………

  臨近中午時，宮凜疼了好一陣後，睡過去了。

  封澤瑞的報告陸嫿也看完了，總得來說，情況不容樂觀。

  但眼下她被困在這裏，急也沒用，幹脆放鬆心情。

  正好商桑又做了幾個好菜送來，陸嫿便邊吃邊和她閑聊起來：“你是怎麽被他們給擄來的？有多久了？”

  沒想到，商桑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後，卻是說道：“有三年了吧……不止是我，我們全家都在臥龍山。”

  “他們擄你全家幹什麽？”

  “擄？”商桑很努力地理解了一會兒後，搖頭道：“我們是大當家的從刀口上救下來的，不止是我們家，這山上的許多人都是。”

  這倒是挺出乎陸嫿意料，“那這山上一共有多少人？”

  “好幾千人吧。”商桑用很崇拜的目光看向熟睡的宮凜，心疼道：“這麽多人要吃飯，大當家的也是被逼無奈。可我們劫財真的隻是為了吃飯，並不會隨便傷及無辜……”

  “大當家是好人，姑娘放心，隻要你救好他的病，他是斷然不會為難與你的。”

  還有這樣的土匪？

  陸嫿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不管怎樣，救這樣的人心裏終歸要舒服些。

  雖說為醫者，眼裏隻有病人……但如果病人太罪惡滔天的話，也不妨礙她一邊救人一邊翻白眼。

  …………

  對穆焰他們會追來這件事，封齊錚似乎也沒有多意外。

  繞到峭壁下時，他沒再繼續往前。

  元齊說的對，陸嫿若真發瘋跳崖，無論是落水還是跌入山林，要找到屍骨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那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替她報仇！

  又或者……

  他和穆焰的想法差不多，一個敢獨身闖丞相府，敢去奪花魁的瘋女人，怎麽可能就這樣隨便死去？

  不管怎樣，臥龍山他是闖定了。

  至於怕不怕死……好像還真沒什麽可怕的。

  府上有大哥，有三弟，有阿姐……少一個他，親王府不過就是少一些麻煩而已。

  至於值不值……哼，他又不全是為了那個瘋女人！

  他就是純粹咽不下這口氣而已！

  想通了後，封齊錚慢條斯理地將衣袖紮緊，側顏問穆焰：“先生覺得從這裏爬~上去的機會有多少？”

  穆焰抬頭看了看天，“一半一半吧。”

  生一半，死一半，天命一半，人為一半。

  聞言，封齊錚便笑了起來：“借穆先生吉言。”

  這算是吉言？

  元齊心道：這怕是個傻子吧？

  穆焰也看著封齊錚，少年唇紅齒白，笑起來似光風霽雨般。

  京城赫赫有名的紈絝世子爺，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他摸出狼牙匕首，遞過去，坦坦蕩蕩道：“小心。亥時，我會帶人從北門攻入。你若有不測，剩下的事我會接著去完成。”

  封齊錚舔舔門牙，接過狼牙匕首，“多謝！”

  沒追究匕首的事，沒矯情地囑咐一二，仿佛這隻是一場有趣的遊戲，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開始。

  看著他一步步往上攀，狼牙匕首不時在石壁上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元齊不由搖頭：“此人瘋了……”

  “何為執念，何為瘋魔……隻道是世人看不穿而已。”穆焰睇他一眼：“還不開始行動？”

  …………

  陸嫿睡得正香，腦海裏突然咋呼一聲：“有了！有了有了！”

  她揉著雙眼，迷迷糊糊道：“什麽有了？”

  “你想要的證據有了！”

  下一瞬，陸嫿手裏多了一張腦電圖，細細看後，眼睛隨之一亮：“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