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牆壁上所有的鍾表都在走動，時針指著相同的時間，韓非安靜的站在鍾表牆前麵，直勾勾的頂著那被釘死了門的神龕。

  “不要好奇，這裏有很多東西是別人放在我們這裏寄賣的，你如果弄壞了可是要賠償的。”黃鸝從櫃台下麵取出了一雙手套和一個圍裙：“我們隻裏之所以要二十四小時營業，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是，有些客人會過來寄賣物品，或者贖回他們之前放在我們店裏的東西。以前有個男的把他兒子的所有玩具都拿過來，想要賣掉，當天晚上他兒子就偷偷跑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我們一定要把玩具給他留著，他肯定會回來贖走那些玩具。”

  “那孩子最後贖回玩具了嗎？”韓非一直盯著神龕，有些敷衍的隨口問道。

  黃鸝指了一下雜物區：“他的玩具還堆在紙箱裏，那小孩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沒有出現了。”

  “那我們還要給他保留嗎？”

  “留著唄，那些玩具對我們來說不值幾個錢，但對那孩子來說卻代表著童年和陪伴，有特殊的意義。”黃鸝解開了頭上的發帶，整理了一下頭發：“二手物品的價值其實很難衡量，我們更多時候不是為了賣出某個東西，而是暫時幫他們保管這些東西。”

  黃鸝帶著韓非走到電腦前麵，她給韓非對了一下賬，提問了韓非很多工作上要注意的事情，結果韓非對答如流，沒有任何失誤。

  “看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是個很值得依靠的同事。”正常來說，至少要三天才能獨自上手的工作，韓非僅僅隻用了一個小時就全部熟練掌握，他背下了所有物品的價格和位置，記住了店內的全部規則。

  “我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感覺我其實已經可以提前下班了。”黃鸝打了個哈欠，她嘴上誇著韓非，但心裏多少還有點不放心，這裏的夜班似乎沒有那麽容易，還有一些不能說的規則。

  “你掌握的很快，等會就由你來看店，我在旁邊輔助你。”黃鸝倒了兩杯水放在桌上，她領著韓非又去了商店二樓和地下的小倉庫。

  這舊貨超市雖然是在商場裏麵，但卻有獨立的售貨窗口和一條可以直接通往地下庫房的專屬通道。

  “平時我們也很少會來地下倉庫，這裏麵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徹底被主人遺棄的，我們本著負責的態度所以才沒有扔掉……”黃鸝正在講解說明，頭頂商店門口忽然傳來了叮咚叮咚的聲音，好像是有客人到了。

  “來人了，你去接待，我在旁邊看著你，不要緊張，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顧客！”

  黃鸝和韓非從地下倉庫走出，他們看見商店門口站著一位嚴重駝背的老太太，這老太太好像是店裏的常客，她彎著腰，自顧自的在店內轉悠，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阿婆，您需要買什麽？”韓非很有禮貌的湊了過去，老人卻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回。

  她從店門口，一直走到了店鋪最深處，然後望著那麵掛滿了鍾表的牆壁，抬手指了指。

  “有沒有可以倒著走的鍾？”

  “倒著走？這些鍾表雖然都是舊貨，但全都是正常的……”

  “正常嗎？”老人抬頭看了韓非一眼，她的眼睛深陷在皺紋當中，滿臉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銀白色的頭發垂落在眼前，老人沒有再繼續選商品，她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店門口，將一個大布袋放在了門口，然後就走了。

  “阿婆，你的東西！”韓非正要過去，卻被黃鸝攔住。

  “那布袋裏應該都是給小孩做的衣服，這些東西是老太太準備捐出去的。”黃鸝似乎跟老太太很熟：“老人姓劉，是附近的居民，獨自居住，她經常會帶一些東西過來，讓我們幫忙放進捐贈箱。她已經堅持做了好幾年的善事了，不過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她腦子已經有點不太清醒了，常常會認錯人，還會胡言亂語。”

  “姓劉，是附近居民……”

  “老太太是個好人，她下次過來，你能幫就幫她一把。”黃鸝讓韓非提著包裹，準備一起去商場背麵的捐贈箱，可韓非剛拿起包裹就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

  “這包裹裏麵有一股臭味，你確定是老人自己做的衣服嗎？”韓非拿起包裹的瞬間，就感覺不對。

  “確定啊！老太太已經送了好幾年了。”

  “不對。”不等黃鸝勸阻，韓非已經拆開了封好的布袋。

  袋子最上麵是一件給小孩準備的毛衣，手工編織，很是可愛，但在毛衣下麵卻塞滿了沾滿雞屎的羽毛和一些老鼠的皮。

  切口歪歪斜斜，剝皮的手法很不專業，血液也浸透到了毛皮表麵。

  這些血淋淋、臭烘烘的東西嚇了黃鸝一跳，她捂住口鼻，表情驚訝又害怕：“怎麽會？老太太送了好幾年的舊衣服，這還是第一次……”

  “會不會是有人給老人的包裹動了手腳？”韓非對老太太了解不深，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不知道。”黃鸝畢竟是一個女生，根本不敢靠近那些血淋淋的毛皮：“我們把東西扔到垃圾桶裏，布袋子拿回去，明天等老人來取包的時候問問她。”

  “也隻能這樣了。”

  捐贈箱和垃箱都在商場大樓背麵，垃圾箱的位置要更偏僻一些。

  提著一大堆發臭的東西，兩人步入商場後麵的陰影當中，外麵的路燈忽明忽暗，遠處的小巷和街道看著非常的恐怖。

  “垃圾箱這麽遠嗎？”

  “當然了，不能影響商場外麵的環境。”

  掀開垃圾箱的蓋子，韓非開始傾倒那些髒東西，沾著雞屎的羽毛和老鼠皮掉落在殘缺的塑料人體模特上，好像給塑料模特裹上了皮膚一樣。

  “老太太編織的那件紅毛衣留下來吧，明天一起給她還回去。”黃鸝準備關上垃圾箱蓋子，在蓋子合上的瞬間，韓非好像看到破碎的人體模特腦袋輕輕轉動了一下。

  提著僅剩下一件紅毛衣的袋子，兩人重新回到商場。

  韓非獨自留下看店，黃鸝去二樓衛生間裏清洗布袋和毛衣。

  “好像從某一刻開始，所有東西都逐漸變得不正常了。”

  “叮咚、叮咚……”

  商店門口又傳來了聲音，韓非急忙跑過去，但是那裏卻一個人都沒有。

  “誰進來了？”

  韓非第一時間去查看監控，發現有個六、七歲的小孩剛才跑進了店裏。

  “現在是淩晨，這孩子怎麽會在這時候出現？”

  韓非離開櫃台，來到了雜貨區，一個渾身濕透的小孩正蹲在裝滿了玩具的紙箱前麵。

  他眼巴巴看著紙箱裏的東西，似乎是很想要拿回去。

  “你想要買這些玩具嗎？”韓非輕聲詢問。

  男孩扭頭看了韓非一眼，他的瞳孔已經被水泡的有些腫脹了：“它們本來就是我的，叔叔，我會把它們贖回去的，你能不能不要賣掉它們。”

  韓非還未答應，腦海中就響起了係統的提示音。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觸發神龕隨機任務——玩具。”

  “玩具：玩具分為很多種，當你在支配玩具的命運時，命運也把我們當作了它的玩具。”

  “任務要求：幫助男孩保留玩具，直到他將其贖回。”

  神龕任務被觸發，韓非隻好答應下來：“這些玩具都很破舊，應該也沒有人會購買，等會我就把它們藏到庫房裏麵，或者我自己出錢買下來。”

  韓非還在計劃怎麽隱藏玩具，店門口就又響起了叮咚、叮咚的聲音，他起身過去，一個體型魁梧的男人進入店中。

  那人穿著一身深色衣服，戴著口罩和鴨舌帽。

  “請問你需要什麽東西？”

  “我上個月搬家，把家裏的一些舊物拿過來賣，我想要看看那些東西賣掉了嗎？”從男人的聲音可以聽出他有些緊張。

  “什麽東西。”

  “一些舊家具和一大箱玩具。”男人說著就朝店裏麵走，直奔雜貨區。

  “你不能亂闖啊！”韓非的動作更快，他直接攔住了對方。

  見韓非擋在身前，那男人藏在口袋裏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握住了什麽東西。

  “我找我自己寄賣的貨物，你攔我幹什麽？”

  “你說的那些東西已經賣出去了，就在不久前。”韓非的身體卡住了男人的視線，讓他看不到雜貨區。

  “誰買的？”

  “是一個小孩子，他皮膚特別白，跟被水泡過一樣……”韓非話沒說完，他就聽見男人愈發劇烈的喘氣聲：“先生，您還好吧？”

  “那孩子往哪走了？”

  “就是你來的那個方向，你沒看見他嗎？”韓非還想要說什麽，但男人已經轉身離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見男人走遠，韓非立刻轉身進入雜貨區，此時那個蹲在玩具箱麵前的小孩已經不見了蹤影。

  韓非將玩具箱藏在櫃台後麵，仔細翻看那些玩具，他發現很多玩具上都刻有爸爸兩個字，隻有一個腦袋被拆掉、怎麽都無法重新拚湊好的木偶上寫著媽媽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