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讀書寫字的書桌邊有一扇窗戶，正好可以瞧見前院的情形。

  柳如意見葉楚不願同自己說話，心中有些失落。她心煩意亂之下，靠在窗邊向外看去，正好瞧見在院子門口互相接應的林慕軒和雲秀。

  也是林慕軒運氣不好，他在宮中擔任太醫的時候時常去鳳棲殿，柳如意常常進宮探望，也和他打過照麵。

  再者，便是人中龍鳳與尋常仆役資質不同。

  林慕軒一看便透著書生的斯文氣質，再加上樣貌極好顯得十分通透，站在葉家下人中如同鶴立雞群。

  柳如意先是隨意一瞥，她心裏惦記著葉楚的事，並沒有將一個模樣出挑的仆人看在眼裏，但是熟悉的感覺揮之不去。

  等柳如意回頭看了葉楚一眼，在聯想到這幾日府上風聲鶴唳的情形後，心中忽然明悟。恐怕那人和葉楚有些關聯，否則在宮中為皇後問診的太醫，怎會扮成葉家仆役出現在此處？

  想明白這一點後，柳如意下意識的想要將自己的發現告訴葉康。畢竟葉康是丞相也是一家之主，她習慣了以夫為天。

  可是就在柳如意剛剛邁步的時候，葉楚冷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母親還要留在此處嗎，您已經不必再勸，女兒自有主意。”

  聽著葉楚聲音中冷漠的感情，柳如意心中一痛，便將自己剛剛發現的事情壓了下來。

  “楚兒，你又何必如此抗拒？你爹總歸是為了你好！”柳如意剛剛說出這話，就敏銳的發現葉楚猛地皺了皺眉，眼中露出了幾分嫌惡。

  她一下子止住話頭，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罷了，既然你不願意聽這些，那娘便不再說了，隻是……娘親放不下你，今日便和你一同歇息。”

  葉楚哪裏願意？

  可是柳如意此時卻是出奇的固執，而雲秀也拿了畫紙領著林慕軒走進來。

  葉楚看到林慕軒便眼睛一亮，但顧忌著柳如意在，不便與他商談事情。

  林慕軒見狀，主動留在屋子裏幫葉楚研墨。借著這短暫的空隙，兩人眼神交匯，悄無聲息的約定在夜裏見麵。

  柳如意不曾覺察到他們之間的異樣，隻是在林慕軒離開的時候特地將他叫住，以著當家主母的姿態發問道：“你這下人瞧著有些眼生，是最近新到府裏來的嗎？”

  林慕軒正在往外走著的動作一頓，腦海中忽然回憶起自己曾經在鳳棲殿裏和柳如意見過麵，心下便有些驚疑。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維持著一個下人應當有的恭敬模樣，讓柳如意沒能瞧出半分破綻。

  看著林慕軒和葉楚之間的舉動，柳如意抿了抿嘴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揮了揮手故作無視的說道：“你退下吧，外院小廝若無要緊事，莫要踏足內宅，在垂花門處交給丫鬟轉遞便是。”

  內宅和外院之間有一道垂花門，這便是常說的“二門”。

  正經閨秀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在後宅方寸之地生活，如此不與外男見麵，方能保全閨譽。

  不過因著本朝風氣開放，大戶人家雖然還遵循著這條規矩，卻並不像從前那般拘束自家女兒。

  葉楚沒想到柳如意會突然做此訓誡，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自從方才柳如意被她冷落之後，便有些反常。她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可是仔細瞧著，柳如意也沒有要去向葉康告狀的意思。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枝晴端來熱水準備伺候葉楚洗漱，她進屋的時候，瞧見柳如意還坐在一旁的軟榻上，頓時停住了步子。

  雲秀和枝晴在私底下商量過，白天林太醫前來送東西的時候說好夜裏會悄悄過來與葉楚商量對策，枝晴也在為此努力策應。

  但現在柳如意就在屋裏，看的樣子是真的打算陪同葉楚入睡……到那時，葉楚又該如何同林慕軒見麵？

  她心中擔憂，臉上不禁帶出了三分猶豫，頓時讓葉楚瞧出來了。

  “不過些許小事，既然母親要在此處歇下，那你便去好生將床鋪收拾出來。”葉楚語氣淡然地吩咐道，卻又在拿著手帕洗漱的時候頓了頓，“把我從宮中帶回的那盒佛香點在屋子裏，怕晚上睡不習慣。”

  枝晴頓時明了，葉楚自從懷孕之後就對自己周身的香料用品十分敏感，在宮中從不會在寢殿裏點上熏香。

  不必說，這熏香定是為柳如意準備的。

  誰知原本正好端端坐著的柳如意聽到熏香二字忽然警覺起來，她抬頭掃視一眼葉楚，柔和溫婉的眉目變得有些凜冽。

  “楚兒，你莫要在娘親麵前耍這些小心思。女子懷孕時衣食住行都需得謹慎，熏香更是最容易被人做手腳的地方，你往日可不會用這些！”

  柳如意生養過孩子，固然她在這樣一聽到這話時並沒有產生懷疑，卻也知道在懷有身孕時接觸熏香是極其危險的事。

  就在柳如意打算提醒葉楚不要使用熏香時，她才忽然反應過來，這段日子自己從未在葉楚身上聞到過熏香的味道。

  沒想到自己的主意被母親識破，葉楚眼中閃過一抹尷尬，道：“母親教訓的是，隻是女兒一向喜歡獨睡，怕是不大習慣和母親同榻而眠。”

  聽到這裏，柳如意越發肯定葉楚就是在推阻和自己一起歇息。

  她重重地歎了口氣，上前拉著葉楚的手，道：“事情就這樣定下，你也莫要悔改，今日夜裏，咱們娘倆好好談談心。”

  柳如意一片好心，雖然葉楚百般不願，卻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她表麵點頭，可心中又想了另一個法子。

  枝晴得了吩咐，先是驚訝地看了葉楚一眼，但見後者目光堅定，還是退下照辦去了。

  “這是小廚房中一直燉著的宵夜，上好的紅棗烏雞湯，就是怕娘娘晚上餓了才提前備下的！”

  枝晴端著湯壺，取了紫砂小碗，在葉楚手邊分出一份。

  柳如意目光不察時，葉楚伸手將湯碗打翻，頓時將左手燙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