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仿佛渾然不覺時間流逝，五本奏折看完，聞爭終是耐不住的用眼角餘光瞥了瞥葉楚。

  嗬，她一貫是這般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倒是白費了他全心全意的對待。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對待葉家送來的女子，先前那個沈氏朕已經處置了，但如今可是你主動要求留在身邊的！”

  柳如意把玉素送進來，聞爭和葉楚都知道是葉康的意思，葉康對於送人到宮中一直賊心不死。

  可奈何葉康在朝堂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更別說聞爭還需要葉家來和秦家分庭抗禮，否則他難以穩固手中權利。

  “你倒是對我特意留下來的女子格外厭惡……”葉楚心中一歎，忽然間沒了繼續為難聞爭的心思，說到底他們兩個也不過是在朝堂和後宮之間艱難保全自身的苦命人。

  表麵上光鮮亮麗，是世間最尊貴的帝後夫婦，可實際上還不如尋常農家夫妻那般隨性自然。

  聞爭聽到葉楚沒有說完的話和那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放在桌上的手忽然間攛緊。

  他別過目光，聲音有些沙啞，說道：“葉楚我知道你一向不在乎我，可你要知道如今你腹中的孩子最是無辜，別讓一些心懷歹意的人有了機會！”

  “那是自然，無需你關心！”

  葉楚在和聞爭私下相處的時候一直不見半句軟話，這樣的態度鋒利如刀，讓兩人之間的隔閡愈加深重。

  聞爭沉默了片刻，終是忍不住開口質問道：“如此說來朕倒是該慶幸，你心中還有孩子的幾分地位……當真沒有分毫是在意朕的？”

  他話音剛落，葉楚手上的動作一頓，接著便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沒有分毫。”

  他們的談話又是一場不歡而散，隻是在聞爭打開禦書房大門的時候，葉楚還微微低頭，特地轉身給聞爭整理了一下衣領。

  在外邊伺候的宮人瞧見這一幕臉上揚起會心的笑意，沒過多久宮中便又有了謠言紛飛，說是皇上對皇後腹中的孩兒極為看重。

  外人自然是瞧不見，兩人這看似溫馨的互動中有幾分僵硬和令人難堪的沉悶。眾人隻知道因為葉楚腹中懷了孩子，縱然不像淑妃那般得到皇上寵愛，卻也是六宮之主地位穩固不能小視。

  送入鳳棲殿的大批賞賜，更是佐證了這個傳言的真實性。

  秦欣柔聽著身旁的宮女一件件的念著被送進鳳棲殿的珍寶，氣得又砸了一次茶盞。

  “這些東西可都是番邦小國前來朝見的時候送來的，那件金絲八寶珍珠甲……本宮向皇上討了許久，他都沒有答應賜予！”

  秦欣柔看著滿地碎瓷片，忽然怒上心頭。

  她惡狠狠地掃視了一眼在大殿中伺候的宮女，眾人連忙跪下，一個個慌張不已的勸說秦欣柔不要同皇後置氣。

  就在這時，大殿外忽然響起了女子的高聲通報：：“娘娘，皇上駕到！”

  宮女麵帶喜色小跑著進來，身後還跟著四個手捧托盤的宮人。

  “奴才拜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萬福金安！”張公公手上拿著拂塵，滿臉笑意的走了過來，口中不斷冒著吉祥話，恭喜秦欣柔得了賞賜。

  四個托盤上麵擺放的珍寶在燭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也讓秦欣柔剛才因為怒氣而顯得有些扭曲的麵龐，一下子變得溫軟嫵媚起來。

  “臣妾還以為皇上都忘了臣妾呢！”秦欣柔扭著腰肢走了過去，斜斜地倚靠在聞爭身上，舉手投足之間女兒薰過的馥鬱芬芳傳了過來。

  可是聞爭聞著香粉的味道，腦海中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去了鳳棲殿。

  他揚了揚眉，臉上的笑容自然到看不出半分破綻。

  秦欣柔在他懷中溫聲軟語，說著頗有挑逗意味的話，還時不時打探聞爭與鳳棲殿之中新到的美人有何意見。

  “那位美人瞧著倒是有些顏色，看起來不像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女兒，不過這樣的庸脂俗粉又怎麽比得了柔兒琴棋書畫六藝皆通……”

  聞爭說話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他將秦欣柔打橫抱起，往後殿走了進去。

  鳳棲殿。

  聞爭去了秦欣柔那裏的消息很快傳了過來，玉素抬眼看了看葉楚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安的拿起旁邊的葡萄在手裏剝開。

  美人如玉蔥般的指尖應著葡萄果肉，看著十分可人。

  葉楚張口將葡萄吞下，笑意盈盈的看著玉素，道：“你做出這般姿態又是何故，這宮裏的嬪妃不都是如此嗎？今日皇上去了淑妃那裏，那咱們鳳棲殿不必徹夜點燈，倒也算是件好事。”

  她風輕雲淡的態度，讓玉素心中一定，越發覺得眼前的這位皇後娘娘不簡單。

  葉楚看了看玉素在燭光下顯得十分嬌美的麵龐，再又觀她一身氣度蘊養已久，心中忽然有些可惜。

  “本宮看你也不是尋常女子，為何要答應同我母親一起到宮中來？”

  在一旁伺候的枝晴聽到這話心中一緊，連忙拿眼神去瞥玉素，想要從玉素的神態中看出端倪。

  倘若這女子真的是有心思對自家小姐不利，那縱然玉素這兩日和她之間相處的還算不錯，她也斷然留不得這心懷鬼胎之人在鳳棲殿繼續住下去！

  葉楚這次試探有些明顯，可也正是因為她坦然大方的言語，反倒讓心思靈敏的玉素不知該如何開口應對。

  畢竟葉楚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她如果隨意出言蒙騙反而會壞了大事，令她在鳳棲殿中寸步難行。

  大殿中陷入了片刻的寂靜，旁邊燭火發出了劈啪的聲響，枝晴站起身來走到燈燭台邊挑了挑燈花。

  玉素目光忽閃，沉默著對葉楚屈膝行了一禮，然後走到窗台旁的白瓷缸邊。

  這繪著藍色青花紋釉的白瓷缸頗為精致，其中還用從玉泉山上打下來的水養了一株睡蓮。

  葉楚目光一掃，接著便聽得玉素語氣溫軟卑微的開口道：“實不相瞞，奴婢此次進宮也是身不由己，這世上哪有事事如意……”

  她首先點出身不由己的苦衷，表明自己沒有和葉楚爭奪皇上心思。

  “奴婢既然已經進了皇宮，又托庇於皇後娘娘門下，自然為娘娘馬首是瞻，否則奴婢這浮萍之身又該怎樣在宮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