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森在香江，其實喬坤不說，組織也能查到。

  組織既然能查到喬森這個人，那麽幾十年前的這個喬森和組織有什麽恩怨，也就意味著已經被挖了出來。

  二十年多前的鵬城經濟發展趨勢很好，法治還未健全，又是臨近香江這個國際大都市的“窗口”。香江那個時候，做生意麵上很好看，可是私底下就是帶著黑色、灰色的居多，洋人的手輕輕掃一掃，灰塵也會飛揚到一水之隔的鵬城。

  兩座城市相鄰那麽近，香江的人來往鵬城也是稀鬆尋常的事情。就業、辦事、定居，鵬城之地十分歡迎。

  喬森是香江三大社團之一鴻興字頭下混的話事人，那個時候的法外狂徒，做得陰積缺德事兒加起來厚過一本電話簿。

  古惑仔每日掙開眼睛，就是再籌劃犯罪，要麽就是在犯罪的路上，要麽正在犯罪……

  打打殺殺，沒有半刻安寧。

  換回來的錢，不能叫血汗錢，叫做收買人命錢，更合適。

  喬坤閉上眼睛，都是半生之前的腥風血雨。

  喬家的祖父輩、父輩、再到自己這一輩，都是混這一行的。能活下來的，簡直是命硬，而不是命好。如果命好，他喬坤就不會姓喬。

  他幾歲的時候，和大哥一起買水果，果欄攤下麵一直會放著一柄長刀，閑來削菠蘿，忙起來就去劈友。

  一天到晚，衣服上沒有染上血，今天就不算開張。

  很難想象，那是和平年代的都市圈裏發生的事情，在香江的底層過活，不是頭上有片瓦就可以謀生的。

  生存，簡直像是在野獸出沒的森林裏，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野獸咬一口，想活著，就要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然後成為一頭野獸。

  喬永天從香江回來之後，就去書房見喬坤。

  但在書房找不到人，就下了樓，傭人告訴他，喬坤在廚房煮嘢食。

  喬坤做飯自然很有辦法，意大利黑幫第一家華人臘味鋪就是他開的，如果連煮飯這點功夫都沒有的話，他真的就做不會正行。

  “爹地，”喬永天一米八快要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立在廚房門口，感覺分分鍾會撞到廚房門上的橫檔。

  “好，回來了。”

  喬坤滿手都是醬料，他正在做一隻醬油雞，抬頭看了喬永天一眼。雖然有他的血脈，但中東的麵孔，實在難找到和他相似的地方。

  喬永天說：“嗯，我將錢放在門口就走了，我沒見到阿叔。”

  “放的方法是不是我教你的。”

  “是啊。”

  喬永孝把信封從門縫裏塞進去，連放幾張都按足交代，太厚就通不過去。

  喬坤點頭，用抹布擦了擦手，說：“你也不用見你阿叔，他都不認識，看見你還以為是被收買的恐怖分子。”

  “爹地……”

  喬坤笑著說，眼角有細細的皺紋：“說下笑而已，你有沒有興趣去沙特開餐廳？”

  喬永孝抱怨：“爹地，我意大利長大的，一輩子大半時間在華人圈，都無信教的。”

  喬坤看了兒子一陣，孺慕地說：“洗手吃飯。”

  喬永天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在喬坤麵前則聽話如同一個孩子，喬家到了他們這一代，隻有三兄妹，但除了喬欣予，兩個男孩都比女孩足夠聽話。喬坤對兩個兒子管教比女兒要嚴格很多，他在意大利的生意寧可給女兒接手，也不想讓兒子再插入一腳走進這一行。

  到了飯桌上，隻有喬坤和喬永天兩父子。

  傭人走過來說：“大少不下來吃飯。”

  喬永天說：“不如我去叫他了。”

  喬坤擺了擺手，說：“由他去吧，他最近都不出房門，你知不知道他怎麽了？”

  喬永天一邊夾菜一邊無所謂的語氣說：“大概……失戀吧。”

  喬坤怔了怔，“他和葉晚走不到一起？”

  喬永天“嗯”了一聲：“都不是。不過老豆你不是Aunt Ye正在拍拖，阿孝分手，你不是更加開心麽？”

  喬坤微笑中帶著一絲柔情，說：“你Aunt還沒答應我，她有她的事業，我有我的生意，還有你們三條化骨龍，怎麽也要安排好這一切，我才能安心去追求人家。”

  喬永天用筷子扒飯，含著飯說：“老豆，我和Joana沒什麽好操心的，阿孝麻煩一些而已。剛剛給人前男友打穿了頭，出院又被邱部上門當犯人審，Tonight發起火上來，就和阿孝吵了一架，怨他也幫著邱部質問她哦。”

  喬坤握著雙手，問：“你不看好他們？”

  喬永天想了想，尷尬地笑了笑：“我比較看好你和Aunt Ye。”

  “為什麽？”

  喬永天咽下一口飯，說：“很簡單，Tonight這個女孩子不是阿孝可以控製得了的。老豆，你都見過她幾次，你覺得Tonight的脾氣是阿孝哄得了的嗎？”

  喬坤當然明白葉晚的年齡雖然小，她也是很有自己主見的人，且心思縝密，認定的事情多半會堅持下去。自己的兒子喬永孝虛長了她幾歲，可是比起來，簡直單純像個洋人版傻白甜。

  喬永孝半拍馬屁半開玩笑的說：“像老豆你和Aunt Ye就不一樣了，一看，就知老豆你一定能哄得了Aunt Ye的。”

  “你怎麽看得出來，那麽厲害，看相佬麽？”

  “不是，”喬永孝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老豆你是情場高手，看女人的眼神裏麵帶著稍稍鹹濕又很欣賞那樣，但是呢，是男人一看就明白的那種隻是玩玩。你看Aunt Ye的眼神就完全不同，雖然都是鹹濕，可是好少看上去有故事的感覺。我一看就知道，老豆你是真情實意喜歡Aunt Ye。”

  “衰仔，吃飯啦!”

  喬坤給喬永天倒了一杯紅酒，喬永天吃得狼吞虎咽，望著他，嘴角噙著寬容笑容。

  他很難得作為一個父親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吃飯，喬永天今天吃飯都覺得氣氛不太一樣，似乎是有一種所謂的家庭的溫暖。

  “阿TIM，我現在身邊隻有你可以幫老豆做事，我希望今年過年，你可以幫忙叫你的阿妹回來，和你、還有阿孝在一起好好過個年。”

  喬永天揚眉，說：“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啊，老豆，今年你想在哪裏過年？意大利，鵬城，還是香江？”

  喬坤還沒回答，隻是孺慕地看著喬永天。

  喬永天嬉鬧起來：“一定是紐約！因為Aunt Ye，是不是？”

  喬坤回答：“你們幾個到齊的話，我到哪裏過年都可以。但，你一定要叫齊人回來。”

  喬欣予自從和霍邊疆回了內蒙之後，就很少和家裏聯係，喬永天有打過電話給她，但不知道是打攪了她什麽事情，被破口大罵一頓。

  “知道了，老豆。”

  喬森這次回來，是為了報複組織的，後麵不知道還會做出多少瘋狂的事情。盛承能來找自己，說明喬森對組織已經達到了挑釁的效果。

  組織近些年來，還沒聽說過，被人這樣威脅過。

  喬森太過於輕視組織了，組織這些年早已不同於當年的落後，就算是國家內部的機構，都在努力朝著積極有限的方向去改進和完善自己原來的不足之處，更何況是一直在為了國家的光明，與黑暗對抗的組織。

  喬坤如今最不放心的是，喬森會影響到自己的子女。

  他花了半輩子的時間與心血，才把自己的家族引導到正途上來，遇到這麽一匹想要報複的野獸，真的不知道他會做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