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綽也並非二十年前的小葉，她看著深情款款的喬坤，婉轉的說：“喬先生，今天不太方便，你說的話我現在……”

  “我明白的。”喬坤的灼灼眼神帶著壓倒性的男性魅力，緩緩地說：“現在你和我，都有很多時間。你加一下我的FB、INS或者是微信，留下個聯係方式，我之後一定聯係你的。”

  葉翹溫婉美麗的麵龐皆是被動與懵懂，依言拿著手機加了好友。

  喬坤心滿意足地笑說：“你們慢慢談，小葉，之後記得回我的信息。”

  說完，轉身邁著瀟灑的步伐離去，連背影都是愉快的感覺。

  葉晚全程微笑的做個旁觀者。

  葉綽有些焦急地說：“葉晚，我和喬先生真的是很多年前沒見麵了，你不要誤會……”

  葉晚點頭：“我明白，小葉的身邊也不乏追求者。”

  葉綽還想解釋：“我不是特意的，他就坐了下來。”

  葉晚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不適，更沒有薑懷來一樣流露出來的鄙夷與輕蔑，隻是輕聲說：“一個女人到了什麽年紀什麽場合都還有追求者，這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情，不是嗎？”

  葉綽平靜了下來，看著葉晚，仿佛覺得不可思議。

  在嶽東小縣城，在貧寒閉塞的家庭裏，在葉翹那樣忘恩虛榮的養母手上，葉晚居然能有這樣的談吐和教養，可不是不可思議麽？

  葉綽還記得當年薑懷來被薑家抱走之後，她得知是葉翹通風報信，去找她對峙，葉翹居然反過來罵她是個沒有節操的狐狸精蕩、婦。

  對著眼前眉宇間有英氣與靈氣的十六歲女孩，心底一陣遲疑。

  “你真的是葉晚麽？”

  葉晚麵對葉綽忽然這樣問，仍舊是笑著：“我也很想問，你真的是我生母嗎？”

  葉綽回過神，不免就覺得剛剛這話說出口，有些後悔。

  葉晚望著美得如夢似幻的葉綽說：“您真的太美了，不但是剛剛那位喬先生對你意亂情迷，連我都有些難以置信，我生母居然這麽……雍容華貴、儀態萬千、或者說美不及方物？”

  葉晚眸子轉了一下，“原諒我找不到合適的成語形容吧，我隻是忽然釋懷，為什麽薑寬茹會和你在一起。”

  葉綽抿了抿紅唇，眼眸極是溫婉而慚愧的神情，“我和你生父是……”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嘛。”葉晚倒沒什麽介意：“我不在薑家長大，所以對薑家那些人的惡言評價，我不怎麽在意。但插足人婚姻，錯就是錯了，我是婚外戀生下的私生女也沒什麽好辯駁的。隻是，他們不該把我想棄就棄，想拾就拾……”

  葉綽由衷地說：“對不起……”

  葉晚沒有再去看她，想也知道害她淚如雨下，轉過頭去看陽光之下的閃閃發光的鵬城景色，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已經算過得很好，在嶽東雖然貧窮，但不用在薑家優渥的環境裏，天天擔驚受怕、介懷傷感。剛剛回到薑家的時候，我是真的怪過你和薑寬茹的，我不明白為什麽我生父生母婚外戀的過錯，罵名要留給我。可在薑家生活的這段時間裏，我弄明白了許多事，薑家向來都是隻有薑老爺子說了算，很多人的命運都是在薑老爺子的一念之間。”

  薑老爺子確實很像一個皇帝，他用家長的權威、血緣的羈絆、還有家業的誘導，將他的兒孫的命運都操控在自己的手中。薑於藍和霍邊疆的愛情，正是如此啊。

  連自己對疼愛的掌上明珠都不能擺脫被利用的命運，那麽，當初他最為之驕傲的長子薑寬茹又怎麽可能例外。

  當年，葉綽隻是一個圈子裏小有名氣的歌手，可在薑老爺子的認知裏，是絕對不可以容入薑家門內的。葉綽是個孤兒，畢竟她在娛樂圈裏再有實力再有地位，她的出身完全不可以是薑寬茹的兩任妻子相提並論。

  即便薑寬茹和金蘭因當年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即便薑寬茹死後，金蘭因仍舊和薑家大鬧離婚官司，即便金蘭因將薑寬茹婚外戀的事情抖摟得滿城風雨……

  如果他當初肯長子薑寬茹離婚，或許不會有後麵這一切鬧劇的發生。可是薑老爺子也仍舊會認為，是葉綽的錯。

  葉綽出了國，是看不到了，那過錯自然有薑懷來和葉晚來承擔。

  “如果你願意，媽媽可以帶你出國。”

  葉綽很鄭重的說，葉晚也不會質疑她說這話到底是不是真情實意。如果當年條件各方麵都允許的話，無論是她還是薑懷來，葉綽一個都不會仍由他們留在薑家。

  這些道理，不但是盛承，就是盧偉生等薑寬茹生前京圈的老朋友，都說過了許多遍。

  “我相信你可以，但我不願意。”

  葉晚凝著葉綽的神情如褪色黯然的花瓣，連她的風采都鍍上了一層灰白的悲傷。

  “就像我不能立刻喊你，媽媽，原因都是一樣的。我在嶽東長大，剛剛回到鵬城，即便薑老爺子對我視若罔聞，可是三叔一家他們對我真的好，假如說整個薑家都是一個大雪原，那三叔一家就拚命把我從雪原底下，厚厚的積雪裏挖出來的人。在國內，我還有很多事情不能割舍下，這些牽掛著我，讓我不可能不管不顧地和你出國。”

  葉綽眼眶蓄著淚光，心中寬慰說：“盛承還跟我說，你的性格過於冷僻，可能不太好相處。可是我們就算是第一次見麵，你也沒有給我這種感覺。”

  葉晚暗道：好個盛承。

  “很多年前，我擔心你會被送給金蘭因手裏收養的時候，是你三叔薑擢蓉偷偷找到我，他和我說，你是他大哥唯一的女兒。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你受苦的。之後他陸陸續續和我傳來消息，原來是他要結婚了，他的新婚妻子是滬上吳家的小姐，願意和他一同收養你，把你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照顧。連我出國之後的頭幾年，我都能一直收到你的相片，還有你的情況。後來，你被你爺爺送了出去，消息才真的斷了。那個時候，薑擢蓉和他的太太都急瘋了，在老爺子那裏碰壁之後，鵬城的福利院孤兒院、甚至是醫院都找不到你的下落，便去到鵬城周圍的幾個城市和農村去找。那時候，老爺子一句話都不肯透露，你二叔二嬸甚至說，你可能就……不在了。媽媽的心裏真的很疼，可是很多朋友勸我不要回國，否則連我自己都難說的。”

  薑老爺子是真的痛恨葉綽，當初用了很多人脈關係，把她的歌手事業給封殺了，唱片、電視機、甚至連廣告都不許播出，那個年代的雪藏，是真真正正的查無此人。

  就算過了十幾年，在他膝下養大的薑懷來還不是說棄就棄，和一條喪家之犬一般。這一次，還是三叔薑擢蓉不惜頂著老爺子的壓力，也要把薑懷來從原來的療養院轉出來。

  醫院是邱月白介紹的，聽說現在恢複得不錯，比原來的狀態好很多了。

  至於薑懷來的事情，葉綽至今還未知曉，隻是以為兒子和過去一樣厭惡她，所以這一次也沒提出要和薑懷來相見。

  “我現在真的挺好的，三叔三嬸都沒把我當外人，連懷思都是第一個會叫我姐姐的人。至於老爺子和其他人什麽態度，我根本就不在意，畢竟我也不是他們養大的，他們對我沒感情，我對他們又有什麽感情呢。”

  這句話雖然說的是薑家，可葉綽也一並帶過，有在心底許多的話被瞬時像給噎到了。

  “……你不用擔心我的。我養父是薑猛，他是薑寬茹的遠房堂弟，從小他也沒有虧待過我，嶽東家裏雖然貧困，可是正正經經的思想教育，我爸是沒少教過我的，人要知恩圖報。可是人如果真的犯到了自己的那條底線，也不必忍讓太多……”

  葉綽聽得認真，可聽見葉晚下意識叫薑猛作爸的時候，神經還是一瞬一驚。因為在葉晚的話裏，她的親生父親薑寬茹對她而言，全然是個陌生人，而薑猛卻取代了薑寬茹的在她心中父親位置，是那樣高大且英偉。

  她更忍不住地想，在葉晚心目中，葉翹也是這樣的嘛？那個忘恩虛榮的……賤人居然是葉晚的養母！

  葉晚這十幾年裏居然口口聲聲喊葉翹作媽，這一點讓葉綽渾身都很不舒服。

  葉綽很想和葉晚說清楚當年的葉翹做的事情，可是多年來的修養，以及現實不容她這樣做。這是她和葉晚第一次見麵，如果在這個時候說出來，葉晚不但不會信，還會覺得自己是在特意破壞養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葉翹當年到底是怎麽嫁給薑猛，才會成為葉晚的養母的？

  這些事情，葉綽必要查個清楚。

  可是現在，葉綽很珍惜和葉晚相處的時間，於是順著她的話題說：“看得出，你養父對你的教育很好，你父親生前有提過你的養父，說他是個剛正不阿的性格，很仗義也正直，沒繼承家業而且去當了兵，後來就沒怎麽聯係了。”